“正是眼下坐镇长安的这位节度留后刘大人。休看刘大人平日里笑态可掬,手段之毒辣无人可及。大帅本来已为圣上赦免,贬为溪州刺史。但刘大人道,’王重师部属众多,恩结义连,此人不除,恐生后患‘,于是,大帅惨遭灭族之祸。刘捍所怕的是王帅的部众,而非其家人妇孺。试想他会轻易放过你们这些王帅的旧部吗?眼下曲意笼络,不过是时机没有成熟罢了!听说,杨师厚、刘■大军不久即至。到时候魏州牙军之祸恐怕就降临到你们头上了!”那人一番话惊得蔺如海浑身只冒冷汗,半晌说不出话来。
“依兄台之见,我们这些人该如何行止?”蔺如海问道。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为今之计,将军莫若暗中联络王帅旧部,寻机除去刘捍,方可太平无事。”那人说道。
蔺如海道:“此计不大稳妥吧?除刘捍不难,但事后,我等何处容身?圣上大军一到,天下之大,我们这些人哪里还有立锥之地?”
“将军过虑了。”那人笑道:“同州、华州近在咫尺,刘开道与王帅交谊甚厚,久欲为王帅复仇,现已独树一帜。将军若能擒获刘捍,献给刘开道,不唯有了容身之所,还是奇功一件呢!”
三日后蔺如海果然联络到几个王重师的旧部,趁刘捍不备闯进帅帐把他擒获,然后把他押赴同州献给刘知俊。刘知俊又立即把他押送凤翔交给李茂贞处治。李茂贞传令把刘捍绑赴西市问斩。刘知俊向李茂贞说:“西安无主,大王可火速派兵,兼程前进抢占西安。另派大将率师东征,讨伐朱温。同时知会晋王,进攻晋绛。”他又给李存勖写信说:“王若举兵南下,至多十几日便可夺取两京,恢复大唐版图。”
李存勖得书大喜,立即率兵南征。命周德威出阴地关攻打晋州。
朱温得知刘知俊称兵造反,再次遣使前往同州,责问刘知俊说:“朕待卿甚厚,拜相封王,为何忽然相负?”刘知俊说:“臣不敢背德,只是害怕像王重师那样,无故被灭族而已!”朱温使人对刘知俊说:“王重师灭族并非无因。刘捍密奏王重师暗中勾结李茂贞意欲叛我,故尔降罪。朕今已追悔无及。刘捍虽死,不足塞责!”刘知俊不愿再和他多费唇舌,没有再写回信,命使者徒手回京。
朱温遂降旨削夺刘知俊官爵,命杨师厚为帅,刘做先锋,发兵十万,前往同州,征讨刘知俊。
刘知俊得报,与部属议道:“同州兵微将寡,又值出征鄜、延刚刚班师回镇,粮秣匮乏,断难长守。为今之计,只有请歧、晋为援。凤翔粮秣到后,方可用兵。杨师厚富有韬略,刘■亦多智计,号称’一步百变‘。二人皆为劲敌,各位将军,务必谨慎用事,听我节度。”众将应命。刘知俊命副将聂赏驻兵华州,扼守潼关。刘知俊叮嘱道:“潼关西京门房,同华屏障。西薄华山,南临商岭,此距黄河,西接桃林。是河洛入陕的咽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杨师厚、刘■西来,必经潼关。将军只要能扼守潼关十日,歧王粮到,晋王兵至,我自有破敌之策。成败系于将军,万勿大意!”聂赏走后,刘知俊又把蔺如海等人叫到跟前密嘱曰:“汝等为王帅旧部,熟知西京兵形地理。潼关之东,桃林之西,山狭地险,易于藏兵。有两峰对峙,相传为文王出西歧避风雨收百子雷震之处。东为得子崖,西为朝父山,峡窄仅容单车。我付将军勇士五百,埋伏此处。将军于山上多备滚木擂石,待敌兵入谷,一举歼之。得胜之后,不可恋战,速回华州,助聂将军守城!”蔺如海应命而去。
梁军先锋刘■,兵近桃林,见山势险恶,告部下曰:“此即春秋时晋秦交兵之崤山。山险路狭,不可轻进!”俄顷,抬头忽见山中有炊烟数缕,登高处四望,并无村落。于是传令,全军偃旗息鼓,暂蔽林间。亲自带领少数健卒向炊烟起处搜索,果于得子崖后发现埋伏的敌军人马。然后带兵绕到伏军背后,乘其不备突然杀出。蔺如海等猝不及防悉数被擒。刘■命其带路,疾趋潼关。守关士卒,验过关防,知是自己人,便打开城门,放其入关。梁军紧随其后,抢进关来,攻占城头。
再说刘知浣带领眷属,出了洛阳一路西逃。三日后于途中见朝廷通缉令下,榜文上写道:
凡我大梁军民怀忠烈以知机;贼之朋徒愤协从而识变。擒获凶渠,务立殊功,当行厚赏。活捉得刘知俊者,赏钱一万贯,即授忠武军节度使,并赐豪宅一所;捉得刘知浣者,赏钱一千贯,即除授刺史。有官者,提升三级,无官者特授尚书;若捉得其骨肉眷属或枭首送至阙廷者,赏赐有差。
刘知浣不敢走通衢大道,只能绕行偏僻山路,昼伏夜行,匆忙惶急间迷失道路,迟延数日方到潼关。刘知浣尚不知潼关已为梁军占据,心想过了潼关,不日便可全家团聚,失了戒备,被守关偏将张温认出,立率二十人下关擒拿。刘知浣虽然勇猛,无奈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斗不过人多,终被擒获。立即送往行在。三日后便被斩首示众,并传檄各州各县。檄曰:
刘知浣,逆党之中最为头角;龙虎军亲兵之内实冠爪牙。昨者攻取潼关,率先用命;寻则擒获各浣,最立上功。颇壮军威,将除国难。所悬赏格一一兑现;许赐官阶,固须实授。裨将张温膺上赏;最先击倒刘知浣者衙官李稠受中赏;其余有功士卒依格颁赏,当与施行。
刘■既得潼关,便马不停蹄杀奔华州。杨师厚随后到来。聂赏见潼关已失,遂开城投降。杨师厚命刘■疾驰长安。途中刘■听说刘知俊已派人抢先赶往长安,恐其先入,乃沿秦岭西进,绕到长安城西,从西门杀入。此时歧军刚自东门入城,经过短时间的激烈争夺,歧军支持不住,退出城去。刘■也不追赶,连忙布署设防,安抚百姓。
刘知俊此时正在丹州。打算破丹州以后,接应晋王李存勖,西渡黄河。丹州马军都头王行思作内应,迎接刘知俊入城。刺史宋知诲只身逃脱。听说朱温驻跸河中,连忙赶赴行在。刘知俊听说潼关已失,连夜赶回同州。回到同州喘息甫定,朱温已派他的侄儿刘嗣业、携带诏书前来劝降。刘知俊得知弟弟知浣已经遇害,眷属数十口皆系狱中,方寸大乱五内俱焚。便欲只身赴陕州行在,面见朱温请罪。三弟知偃、侄儿嗣业跪地劝道:“刘家一门全赖你独力支撑,一入虎口,必遭灭族之祸!只要有你活着,复仇便有指望,宗祀便不会断绝。万万不可失计,自投罗网!”刘知俊听从劝告,遂打消了请罪归降的念头。估计梁军不久将兵临城下,眷属在同州不是安全之地,遂携带全家逃往凤翔。
歧王李茂贞见刘知俊携家来归,隆礼相待,任命他为中书令。并答应他,一旦收复西京,便命他出镇为帅。刘知俊道:“知俊穷途来归,蒙歧王隆礼相待,知俊感铭五内。如今梁军云集西京、同、华,实为歧、凤肘腋之患。请大王集重兵防守东南门户,知俊愿率本部人马攻取朔方。灵州地广草肥,以为大王牧马。”
李茂贞道:“何不复取同、华,以窥西京?”
刘知俊道:“梁主驻跸陕州,陕州康怀贞、华州寇彦卿、西京刘■、同州杨师厚皆能征惯战之将,统兵十数万,且以逸待劳;我军以客犯主,胜算极少。一旦失利,便有可能危及歧、凤根本。为今之计,大王只宜以静制动,不宜主动出击。而朔方灵州就不同了,其虽为梁土,但孤悬北部边陲,东邻河东,南近西歧,大梁鞭长难及马腹,数百里外,粮草辎重,转运十分困难,发兵救援,远水难解近渴。因而攻取较为容易。一旦攻占灵州,移师向东,兵锋指夏州,银州,河西可尽入大王版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