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温闻言色变,连忙说道:“朕哪能如此不近人情,准卿所请就是。现在就命人去把杨崇本接来就是了,一来有太医诊治,二来便于美人照料,岂不两全其美?”
“臣妾代杨崇本谢过圣上!”李氏连忙叩头。
次日,杨崇本由一辆马车拉着来到雪花山麓的行宫门前。交戟卫士道:“奉圣上旨意,只准杨龙骧带一名侍从入宫,其余人等不得入内。”杨崇本在车内轻轻掀开车帘一角,偷眼一瞧,便见行宫四周巡骑游戈,带刀侍卫虎视狼顾,戒备十分森严。自己的随行亲军不过二十人,一旦仓促起事,必败无疑。于是暗暗以手指触了御车的李奇一下。李奇会意,立命随行亲军尽去,自己背负杨崇本进宫。卫士过来解下李奇腰间的佩剑,方放其主仆入内。
杨崇本被安置在离朱温寝宫不远的一间清静房间,锦帐秀褥,陈设华丽。李奇刚把杨崇本放在卧榻之上,李氏过来探病。杨崇本正欲开口说话,李氏手掩其口,指了指窗外。杨崇本会意,便闭目缄口,一言不发。正当此时,太医奉朱温之命,过来诊病,李氏和李奇不由都惶急起来。杨崇本身体好好的,一点疾病都没有,太医一把脉,岂不马上露馅?但事已至此,急也无用,只好走一步算一步。讵料,那太医一把杨崇本的寸关,立刻皱起了眉头。李氏连忙问道:“将军所患何病?可有大碍?”太医摇头道:“将军之病危殆之极。寸关之间阳出阴入,若有若无。若雀啄,若屋漏,甚或脉息窒绝,如泥牛入海。这种情况神医束手,寻常药物恐怕是无用了。夫人好生侍候几日,聊尽人事吧。”说罢,便要离去,李切苦苦哀求,方肯开了一剂滋补之药,匆匆而去。
太医既去,李氏不禁惶恐起来,她怕杨崇本真的得了什么不治之症。杨崇本见室中无人,轻声安慰李氏道:“略施雕虫小技,就骗过了这等庸医。夫人放心,我什么病也不曾有!趁此机会,快把出入途径告诉李奇,以便和部属联系!”李氏正要说话,窗脚步声响,接着有人高声说道:“圣驾还宫,很快要来探望龙骧将军,夫人准备接驾,闲杂人等,一律回避!”
李氏命人端过一盆清水,为杨崇本洗过了脸,然后把水盆递给李奇,以手指了指墙边的狗窦说道:“从这里把水泼出去吧!”李奇接过水盆前去倒水,忽然发现狗窦大小差不多可以通人。心中立刻明白了李氏的用意。等他把水倒过,朱温真的探病来了。李奇连忙回避到背静去处。
朱温听了太医的回报,心中大喜。于是假仁假义地带着敬翔、李振、张全义等一干近臣前来探视杨崇本的病情。杨崇本连忙又故技重施,闭目缄口,面呈麻木冷漠之状。李氏跪倒接驾,朱温命其平身,温言和语问道:“太医诊过脉了吗?杨将军病情有无大碍?”
“谢圣上天高地厚之恩。太医诊过脉了,说崇本之病已入膏盲,恐怕没有多少日子了。”李氏道。
“怎么会如此沉重呢?难道上天又要夺走朕一员爱将吗?”朱温说罢,现出无限痛惜的样子,假惺惺地到病榻前俯身说道:“卿只管放心养疴,朕会命最好的御医为你诊治。万一不讳,眷属朕会从优抚恤。”
杨崇本故做感恩不尽,口不能言之状,嘴角微微搐动。朱温满意地安慰道:“卿不必激动,安心养病吧。朕有空再来看你。”说罢,带领众臣起驾回宫。
等朱温一干人走远,杨崇本一跃而起,咬牙切齿地骂道:“奸贼!等着瞧吧,杨某不生食尔肉,寝尔之皮,誓不为人!”李氏连忙双手捂住丈夫的嘴巴,把他按倒在床上。夫妻二人抱头吞声痛哭起来。李奇轻轻把门掩上,在一边叹息。
原来杨崇本,曾得异人传授,颇通“龟息蛇眠”的练气之法,又深得道家“辟谷”之术,可以数日不食。一旦运气止息,便如奄奄待毙之人,故而能够瞒过太医把脉和朱温等人的眼睛。为了进一步使朱温深信不疑,杨崇本自进入行宫,便佯作不能进餐之状,粒米不进。朱温命人探知,认为杨崇本将不久于人世,也就不再提防。晚上仍命李氏伴驾侍寝。
李奇和杨崇本计议妥当,晚上自狗窦钻出,连夜赶回蒲州,带领人马衔枚疾趋,开赴河中。途中把大队埋伏在蒲坂两侧,只带精骑百人前往行宫。到了雪花山麓,把骑兵藏于林间,和十余名勇士,身带利刃自狗窦钻入行宫。
当晚朱温回到雪花山行宫,李氏已经备下酒馔,整好杯盘,盛妆等候。朱温不觉生疑。因为自从把李氏软禁行宫,李氏虽不得不从,但总是郁郁寡欢,甚或泪眼含恨,以致于使自己意兴大减。今日杨崇本病临垂危,李氏为何反到一反常态,曲意奉迎起来?李氏也看出了朱温生疑,含笑言道:“圣上想问臣妾今晚为何设酒迎候吗?妾不妨坦言相告:这桌酒席是臣妾代夫摆设的谢恩之宴。你想,崇本病情危殆,圣上降旨把他接到行宫,亲命御医诊治、赐药,并于万机余暇亲临探病。满朝文武有几人能得到这种宠遇?古往今来,有几人能够享此殊荣?崇本虽口不能言,身不能行,心能不知吗?臣妾亦非草木,能不感铭五内?备下水酒一杯,聊表感激之情,不是理当如此吗?臣妾虽无易牙烹调之艺,但有比干拳拳之心。这几样小菜是臣妾亲自下厨做的,请陛下尝尝是否可口?”
朱温听李氏说得娓娓动情,便也笑道:“多承美人盛意,寡人今晚自然要多饮几杯。”嘴里话虽这么说,但手持象箸,迟迟不肯夹菜。李氏知他疑心未消,就先逐一尝了尝说:“这菜味道略微淡了点儿,但也清爽;这道菜虽然甜了点儿,但我加了点梅脯,正好醒神;这道菜可是御膳房刚进的鹿脯,是滋补极品……”
朱温不等她把话说完,便哈哈大笑说:“美人不怕我治你染指之罪吗?快快一同品尝吧!”说着,便有滋有味的啧啧品食其来。朱温不愧是当世奸雄。一边装做毫不戒备,大快朵颐,一边“叶底偷桃”,暗暗把李氏面前的酒杯和自己面前的酒杯换了过来。这一招果然奏效。原来李氏事先真的在朱温的酒杯里下了蒙汗药。好在李氏本不善饮,每次端杯总是沾唇即止。朱温也不相强,只管自己大杯大杯的喝。时间一长,李氏不知不觉,已把一杯药酒完全喝了下去。看朱温时,竟然毫无醉意,不禁着急起来。心中一烦躁,药性登时发作,李氏忽觉头晕目眩,天旋地转,倒在了座上。朱温哈哈大笑,立即命人撤去酒食,掩上房门。上前把李氏抱起,放在龙凤床上。摇曳的红烛光里,看李氏粉面潮红,比平时尤为可爱,禁不住欲火如炽,浑身狂燥。立刻为李氏亲解罗带,将剥红裳。忽见李氏怀中露出磨得锋利的匕首一把,不禁惊出一身冷汗。心中道一声“好险!差点着了这贱婢的道!”接着冷笑一声,把匕首在李氏的酥胸前拭了拭,自言自语道:“待朕逍遥快活过后,再和你贱人算账!”说罢,把匕首放在床头,放下锦帐,便要宽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