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智多星
咸丰帝时已是清朝晚期,由于承平日久,帝王们早已失去了先祖们的励精图治和雄才伟略。日渐腐朽的政局、日渐萎靡和懒惰的皇帝,给皇权旁落提供了滋养的土壤。懦弱而无能的咸丰帝面对破败的祖宗基业,一味寄情声色,最终挖空了自己,狡黠多智的慈禧成了他身边的智多星。
咸丰帝即位之初,从道光帝手上接过来的江山已经是风雨飘摇的封建末世,积贫积弱的政治局面,加上内忧外患不断,国家每况愈下。咸丰帝即位的第八个月,洪秀全在广西金田宣布起义。太平军自出金田后连战连捷,咸丰三年(1853)太平军攻入南京,改南京为天京,定为国都。太平军起义历时十四年,遍及十八个省,东南半壁江山沦入敌手。清兵屡战屡败,战事快报雨片般飞往北京。长江太平军未靖,捻军之乱更是乘势而起,北方十多个省点燃星星之火,情势危及京城。内乱未平,外患又起。咸丰帝即位三年后,英法联军又生事端,发动第二次鸦片战争。英法联军占广州,趋天津,突破京城,将百年皇家园林圆明园焚于一炬。
面对如此艰难而复杂的局势,咸丰帝感到力不从心,捉襟见肘。太平军沿长江而下时,清军一溃千里,咸丰帝寝食难安,曾国藩的湘军成了对付太平军的唯一劲旅,但咸丰帝又顾虑重重,一筹莫展,他害怕汉族地主势力坐大,于清廷不利,对湘军有功不赏,有罪必罚,征战各地不给人事、财政大权,致使湘军一再贻误战机。面对英法联军的肆意挑衅,咸丰帝既没有政治家的韬略,也没有军事家的远谋;既没有抗战到底的决心,也没有讲和的勇气,在和战之间举棋不定。战争爆发前夕,他还在圆明园大肆庆祝他的三十寿辰。当英法联军突破大沽口、攻占天津后,他却束手无策,与嫔妃们在圆明园抱头痛哭,并率领群臣嫔妃“北狩”热河。自咸丰三年(1853)开始,咸丰帝知道大势已去,难以挽回,于是万念俱灰,即位之初的那股励精图、锐意进取的劲头早已烟消云散。军情奏报总是堆积如山,咸丰帝刚通宵达旦地阅完,第二天又一批奏章堆积案头,大臣们还不时来催问,这让原来瘦弱的咸丰帝心力交瘁。
咸丰帝批览奏章时,时常会携带宠爱的妃嫔同往,以解寂寞和疲乏。但皇后贤德忠厚,不善言词,对政事从来不赞一词;云嫔、丽贵人、玫常在等不过是艳丽的花瓶,忙于争风吃醋,对政事提不出过多建议;唯有慈禧,她是后宫中唯一一位懂满汉两种语言,并熟知上下近五千年历史的妃嫔。她胸怀丘壑,虽然深居后宫,但不少建议都能切正时弊,获得咸丰帝的认同,还不时有精辟分析、正确对策,有时让咸丰帝都自愧不如。慈禧善于察言观色,洞悉人性,清朝皇帝一向不许后宫干政,咸丰帝也不例外,所以虽然常常侍立在侧,她只是默默地替他摊开奏章,端茶研墨,如果咸丰帝不主动提问,她绝不建一言,不多一事。咸丰帝对这个善解人意的美人更加宠爱和信任,御览奏章时不时携她同往。耳濡目染,慈禧对奏章处理也看出了些门道,所有的奏章军机处都会按类分好,并提供处理建议,一般奏报皇帝只需批“知道了”之类的语言,重要的军情奏报皇帝可以选择其中某种建议,也可以批上自己的意见。自咸丰四年(1854),慈禧成了咸丰帝的心头最爱,情投意合时,两人不免打情骂俏。咸丰帝知道她书法端正,便让她在奏章上代写一些简易字词,如“知道了”、“再奏”等等。慢慢地,咸丰帝会在疲惫时犯懒,把简易奏章挑选出来,要慈禧代写,自己从旁指点,慈禧总能做得让他满意。
再后来,他对她的信任与日俱增,连指点也免去,自己干脆在一旁闭目养神。咸丰帝的懒惰和日益繁重的行政任务给了慈禧越来越多的契机。慈禧在行政上本有天分,家庭教育和后天兴趣又让她如虎添翼。
慈禧从四岁开始,父亲就为她请了家庭教师进行课读,学习满文也学习汉文。慈禧自己对文史、诗经、绘画都很喜欢,到六岁就能用满汉两种语言流利地背诵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包括唐诗宋词了,八岁时开始练习书法,还颇有些心得。不过满族女子学琴棋书画,全不为功名利禄,不过点缀应景,修养性情。慈禧虽然聪明且读书用功,于读书上却天分不高,练了多年,字总是歪七竖八,不成字样。有一次,父亲甚至动怒,拿起戒尺打她的手,把她的手打得肿了好些天,连吃饭都困难。这顿打没有白挨,慈禧于读书习字上更加努力,这为她此后为咸丰帝协理朝政提供了前提。
慈禧的决断能力在少女时期就有表现。慈禧十二岁时,祖父因为一桩户部亏空案牵连入狱。飞来横祸让慈禧一家惊恐万状,父亲顿时措手无策。慈禧建议父亲变卖家产,向亲友告贷,想方设法筹款,先救祖父出狱。年幼的慈禧随父亲拜访亲友,上下打点,因为她聪明伶俐,能言善辩,总能说服亲友接济她们,最终花了一年多时间,凑足了资金,赎出了祖父。父亲备感欣慰,逢人便说:这个女儿,可以当儿子使。亲友也直夸她能干,能当大任。慈禧入宫后仍然天天以读书、画画自娱。她的草书和兰竹后来在宫中受到追捧。慈禧尤其是爱看些历史典籍,自入宫开始,即使是酷夏,一怀凉茶,一把折扇,她独立窗前,坚持不辍阅览前朝典故、近朝人物,渐渐对为政得失有了一些感慨和认知。这在“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晚清,在忙着涂唇描红的后宫,慈禧的行为绝对算是惊人之举。
术业有专攻,慈禧虽然机敏善变,学习刻苦,但于文化上一直水平不高。保存至今的唯一一份慈禧手书,是一份罢免恭亲王职务的上谕,全篇二百二十四个字,错别字达十一个,且语句也不是很通顺。当然她的楷书是临过帖的,说“书法端膄”,不算为过。
咸丰六年(1856)之前,慈禧虽能批阅一些简单的奏章,但都不过是代笔,咸丰帝虽无能却不昏聩,他只会允许慈禧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做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望着日渐破碎的山河,日渐繁重的政务,为了逃避现实,他渐渐沉湎酒色,朝政大事也逐渐被耽误。奏章渐渐堆积如山,他既不愿交给后妃,也不愿交给权臣,最终还得自己亲自出马。如此反复,让他烦不胜烦。
圆明园本是皇家夏宫,皇帝一般三四月才入园,然后八月往热河木兰秋狩。咸丰帝托言因疾颐养,一般正月便入园,终年留在园中,连朝政处理也搬到了颐和园,慈禧也随皇帝入园居住。在圆明园少了宫中的祖法约束,咸丰帝恣意纵情,玩得不亦乐乎。满汉不联姻,这是清宫祖制。据载,孝庄太后曾在宫门外竖了块铁牌,上书:“敢以小脚女子入此门者斩。”但在顺治、康熙、乾隆等朝,后宫中都有汉族女子的倩影。咸丰帝玩腻了满蒙女子,不免生厌。一个奸佞大臣便阿谀逢迎,暗中挑选了十多名年轻貌美的汉女充盈宫室。咸丰帝把她们安置在圆明园各处的楼台亭馆中,备受宠幸的有“四春娘娘”:牡丹春、海棠春、武陵春、杏花春。她们个个风姿绰约、艳丽超群。
咸丰帝终日拥娇爱翠,莺歌燕舞,把圆明园当作了销魂之所,忙得乐不思蜀。咸丰帝还钟情于一位寡妇曹氏,山西人,长得秀美娇艳,妩媚动人,一双纤纤细足,配上明珠鞋履,行动处摇曳多姿,咸丰帝对她宠爱备至。他随身携带春药,或宫内随处都放置春药以备不时之需,尤其是圆明园内,处处是他春风一度的如意场。翰林丁文诚有一次被召到圆明园觐见,因为提早到达,小太监将他引至一个偏殿中等候。丁文诚见茶几上白玉盘中有几颗葡萄紫绿硕大,忍不住尝了几颗。几分钟后阳物暴长,他情急生智,卧地喊痛,这才躲过一窘。咸丰帝日日春宵,只恨时日太短,奏章处理总是一再拖延,大臣们叫苦不迭。圆明园里到处是渴望恩宠的青春女子,咸丰帝只恨分身乏术,这时慈禧的重要性更加凸显出来了,咸丰帝干脆把不甚重要的奏章全部交给慈禧处理,尽可能地节省时间去游园玩乐,但重要奏章不是大臣们三催四请,总是批不下来。慈禧总能在关键时刻成为咸丰帝的“救命稻草”。
一次,太平军兵临武汉,湖北巡抚几次向朝廷告急,要求增派援兵。武汉是九省通衢之地,扼南北,通东西,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当时太平军步步紧逼,清军节节败退,随时有城破的可能,奏章几天都没有批下来,大臣们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可咸丰帝与他的嫔妃们还在笙歌燕舞。大学士潘祖荫等干脆跪在圆明园请旨,咸丰帝这才不情愿地审阅奏章,可这时太平军早已将武汉收入囊中,准备沿长江而下,正威逼江西九江。当时八旗、绿营等正规军在太平军面前一触即溃,根本不堪任用,军机处提供的建议都欠妥,咸丰帝也一时没了主意。慈禧早已听说了此事,便到咸丰帝的御书房来,照例研墨不语。咸丰帝心中烦闷,愁眉不展,坐立不安,慈禧轻轻走过去,捶肩揉背,温言宽慰,咸丰帝心中舒展了不少,当然免不了一番抱怨。慈禧静静地听完事情原委,建议咸丰帝,大敌当前,暂时抛弃满汉观念,大胆任用曾国藩的湘军,先躲过这一劫,以后再来剪灭曾国藩的羽翼不迟。咸丰帝一听如醍醐灌顶,幡然醒悟过来,下旨命湘军前往收复失地。
咸丰帝是个典型的戏迷,爱看戏,爱唱戏,有时甚至自己也粉墨登场。皇宫内有御用戏班,有时一天三场大戏,咸丰帝看得意犹未尽,还要求嫔妃太监替他演戏,他自己做导演,在一旁看得乐不可支。英法联军突破天津大沽口时,僧格林沁的部队节节败退,圆明园却在张灯结彩,锣鼓喧天,大臣们与皇室在一起赏戏三日。军机处的大臣们如坐针毡,不时敲敲咸丰帝的边鼓,咸丰帝迫于无奈,急匆匆地作出大致处理意见,便叫慈禧在奏章上酌量施朱。
咸丰帝爱酒贪杯,一饮即醉,一醉便闹,大耍酒风,每次喝醉必然迁怒
于内侍宫女,甚至宠妃。如果能幸免于死,咸丰帝醒后悔悟,对妃嫔则必定
宠爱有加,对宫娥太监则大加赏赐,可是不久又醉,故态复萌,弄得后宫人人自危。尤其是英法联军入侵后,他还能一连醉几天,只是宠幸妃嫔,毒打内侍宫女,不理朝政。慈禧倒经常能幸免于难,因为她聪颖过人,会避锋芒,再则咸丰帝还赖她处理“麻烦事”呢。咸丰帝酒醒之后,见慈禧的处理得体妥当,下次便放心再醉。
虽然不可过分夸大慈禧在咸丰朝政中的作用,但不可否认的是,慈禧是咸丰所有的妃嫔中唯一通满汉两种语言的,也是唯一有具体行政经验的,她是后宫中当之无愧的智多星。是凤凰总是要栖上枝头,慈禧缺乏的只是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