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我们曾经看到过彭老总秘书的回忆,说当时他在院子里种了一分地。因为当时“大跃进”浮夸风很厉害,他想试一试庄稼的最高收成到底是多少,您了解这件事吗?
彭梅魁:是,伯伯种了一分地,我觉得那块地里的麦子长得相当漂亮,比周围的麦子长得都好。伯伯跟我说,这是一分试验田。还让我猜猜它能产多少斤?我说我猜不出来。他问我,你不是种过地吗?我说,地我种过,但我种的是稻子,这是麦子。他就问我,你说我这能产多少斤吧。我说可能会有七八十斤左右吧。伯伯还说了我一顿:“七八十斤,你怎么不说一万斤哪?”当时我冲伯伯笑也不好,哭也不好,我说伯伯你怎么这么说我,我挺不好受的。我心里想,要是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你可以直接批评我。伯伯说,我委屈你了,这不是人有多大胆,地就有多大产。我这一分地是整整80斤,就是这一亩地能产800斤。
手稿的故事
1962年,中共中央召开七千人大会,彭德怀又向大会提交了长达8万字的材料,继续阐明自己的观点,并就自己的不白之冤逐条进行申诉。这份材料被称做“八万言书”。
这封八万言书,彭梅魁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她知道,这里面饱含着伯伯对屈辱的呐喊和抗争,饱含着一个老共产党员坚持真理的精神,为了伯伯这份沉重的嘱托,彭梅魁费尽了周折。
记者:彭老总曾经把一份手稿交给您保存,这份手稿就是后来被称做“八万言书”的材料,他交给您时,有没有特别的交代?
彭梅魁:1962年的下半年,伯伯交给我一份材料,交给我的时候跟我说,梅魁啊,我把这个东西交给你,这包东西是很重要的,你千万要保存好,不能弄丢;千万不能给弄到外国人手里去了,要弄到外国人手里去了,那我就真的里通外国了。后来我就搁在家里,用布包了几层,放到我的柜子底下,柜子底下放了一些破衣服,这件事我跟我爱人都没讲过。在我家里搁了一段时间,伯伯又跟我说,搁你那儿不太合适,不妥。在我这里放了一个月,后来我就又给伯伯了。
记者:后来这份手稿好像又被您带回了乡下保管,这是谁的主意?
彭梅魁:1964年我想把我的两个女儿送回老家让我妈妈带,就问伯伯这材料我给他带回老家去行不行,在老家埋起来就安全多了。伯伯说那当然好了。我就把那些材料搁在一个书包里背着,带着两个孩子一块儿回家了。回到家我跟妈妈说,这个材料是伯伯的,非常重要,关系着伯伯的一生,还有什么平反这些问题。我妈妈也是共产党员,所以她懂这个,我就全部和她讲了。然后妈妈就找出一个瓷坛,把材料放进去,封了石灰和蜡,埋在做饭的灶下。回北京以后我就把这些都和伯伯讲了,他挺放心的,放在那里不怕潮湿,也不怕虫子咬,万无一失了,伯伯挺高兴。
记者:那这份手稿就一直藏在做饭的灶下,直到最后回到北京吗?
彭梅魁:“文化大革命”刚开始的时候我给我妈写过信,妈妈也给我回过信。后来到了1967年,我给我妈写过不知道多少封信,她都没有回信。那时最担心的就是这个材料,没有消息,我就和老伴请假回了老家。
妈妈说现在太乱了,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让人家把门封了,或者是占了房子。也怕有人到我们家里来抄家,搬东西。她说那些材料埋得那么浅,怕不行。妈妈就告诉了彭康智,就是我叔叔的孩子,他又帮我保存了一段时间。后来我就叫我弟弟彭康智回老家去看一看,看看家里情况怎么样,我弟弟到那儿去了之后,说没事,没有什么人再来过,也没有贴过大字报。搁到那儿我也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