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你没看错!这两个国家首都之间,居然通汽车。我第一眼发现那张票是张汽车票的时候,也很崩溃。但立即明白了他们的用意。在所有交通工具之间,汽车是客流量最大、最混乱、最难把握乘客身份的一种。六处的人不可能事先知道这架专机会在吉隆坡暂停,即使反应过来,也不可能立即在吉隆坡展开规模足以涵盖所有长途汽车所有乘客的大搜查。等他们锁定目标,我都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我在长途汽车的颠簸之中,安心睡去!
这辆汽车足足在路上走了十个多小时。比从伦敦飞到吉隆坡的时间还长。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坐这么长时间的汽车。中间只在过边境的时候检查了一回,敷衍的程度令人发指。我随便掏出身份证明晃了一晃就顺利通行了。小国之间国与国的界限,往往不像大国之间彼此壁垒鲜明。第二天早上,也即2009年12月22日8时05分,我按照纸条上的指点,在终点站新加坡机场的前一站下了车,随后坐上了一辆侯在那里的黑色宾利。我一上车,车子就发动了。
这辆车的司机戴着一顶巴拿马草帽,身形有些瘦削。我上了车,他并不问我,也不和我说话,仿佛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我知道他必然事先得到过我的资料。而一般机场的勤杂人员也的确不敢随便往宾利里钻,但还是奇怪于他的沉着镇定。万一我的身份已经泄露,上车来的是一个赝品,那岂不大为糟糕?
我这样想着,忽然听见前面司机轻轻笑了一声。我身子向前伏去,他却又不说什么。过了一会,我以为他不会说话了,他却又说:“不会错的。我知道是你。”
他使用的语言是中文。那是新加坡的官方语言之一。
我说:“哦,你能肯定?”
他说:“嗯,而且你不必怕。到了这里,你绝对安全。”
这时我才意识到他的声音清澈而亮丽。这个戴着草帽的司机,竟然是一个女人!而且我咀嚼了一下她话里的含义,仿佛她有某种可以确认我身份的手段。而且她叫我不必怕,我仔细回想了一下,的确是这样。可能从大英图书馆出来的时候,我就已经隐隐在怕一些东西了。我在这方面,相当敏感。以往的许多次经验都证明我这种隐忧绝不是没有来由的。但究竟怕什么,我自己的确不知道。尽管这24小时以来我经历的每一件事,都可以用奇特来形容。而且围绕着我似乎正在展开重重迷局。但是我始终害怕的并不是这些抽象的范畴,而是一个潜在的,始终存在的,对我威胁巨大然而我却始终拿不准它具体方位的具象化的东西。但这种隐隐的怕,就是我自己意识也并不强烈。在长途汽车上,我可以睡得很沉。然而似乎这个戴着草帽的女人可以洞悉我内心所有细微的变化。我沉默了半晌,说:“那么你知道我在怕什么?”
那个女子摇摇头,说:“你自己都不知道。”
车子在路上开了大约五十分钟,终于驶进一幢别墅。这座别墅坐落在新加坡城的城郊,是若干别墅区中的一栋。依山傍海,景色秀丽。外墙上爬满了绿色植物。从雕塑和建筑风格上看,起码有几十年的历史。那个女子说:“到了。”
我推门下车,顺手给那女子拉开车门。她弯腰出来,站直身子,随手把草帽拿了下来,我的眼前顿时一亮,一片流金一样的秀发无声垂下来。这个女子比我估计得要美丽的多。从容貌上看,似乎近于北欧。睫毛很长,眼眸深邃,皮肤光洁细腻。她挺直身子,比我也矮不了多少。整体的气质十分冷艳。我愣了一愣,她已经落落大方地伸出手来。
“金列科娃。乌克兰人。”
我礼貌性地握了握她的手指,她的手指很冷。“斯特林 ”
“冯!”她补充说,“欢迎。我们已经等你很久了!”
这是主人的口吻。我这时也已判定她绝不是普通司机那么简单。我说:“你也是末日基金会的人?”
金列科娃抿了抿嘴:“算是吧。我只是基金会的雇员,跟你一样。”
我说:“那么你是我的上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