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离找不着小于,意味着尼喃也找不着小于了。现在,小于连图书馆都不去了,她只能独守地下室,自然颇有微辞了。但尼喃一次也没找过,她只是不断地给小于发短信,问他今晚怎么过。他说我有事。她也不问他什么事,继续给他发短信,说她刚刚学了一首歌,问他要不要听。他说我是想听,但我现在没空。于是她就把歌词发给他,说还要送他一个这首歌的彩铃:
恍然之间 我才发现
我是你的稻草人 我没有自己的灵魂
我只能听你的摆布 都觉得幸福
好幸福
我是你的稻草人!小于一笑了之。尼喃从来不愁没有小棍子。但她不像小离一根筋。反过来,小于又觉得尼喃不可靠。说不定此时此刻,她根本不在地下室,说不定此时此刻,地下室里不止她一个呢。
于家书忽然有一种去看一看的冲动。看看她在做什么,看看他不在的这些天,地下室里都有了些什么变化。
说去就去,小于很快打了个车。虽说找了份不错的工作,像他这样的穷人物,还是不该打车的。可想想即将实现的宏伟蓝图,打一打又有什么不好呢。就当是一次透支吧,反正也不是天天打。打车就是方便,眨眼工夫,于家书就从西城区飞到了东城区。
他站在地平线上,望着昏暗的地下室入口,突然止步不前了。难道他是想给她一次惊喜吗?这好像不是他的本意。要是家里没人,那还好说,要是她在,还不止她一个,我怎么办!给他们掩上门,还是为他们鼓掌,还是掴那家伙一掌呢?尼喃这样的女孩,你太在意了,她不但不高兴,还会瞧你不起呢。这一点上,女人都是有通病的。
就让她做一回稻草人吧。稻草人是没有性别,也没有归宿的。要是这世上,真的只剩我一个,或者说我没有一个真正的朋友了,那我就和稻草人做伴。小于这样想着,又回身而走了。
穿过两条街,两条街的灯都关了。小于重新上了一辆车。来来往往,像是行走在一条望不到头的烟囱里。小于心想,我就不该来,来了就不该走,可我总是喜欢逆流行船。
回到新房,他给自己泡了杯速溶咖啡,调出温州的案子。
警方提审时,从犯王明国总是请求见见自己的两个孩子。在此之前,熟悉的人都说他很有福气,他有一对孪生子女,十分可爱,已经六岁了,刚上学前班。这个熊包说,没有钱要钱,一旦得到了那些不义之财,却又怕了。
从犯潘斌武家有三层楼房,在昆阳乡西村成片的老房子中特别显眼。因为儿子出事,潘母又气又急,病倒在床上。这位常和丈夫在外做点小生意的中年妇女,还不愿相信这个独生子会犯法。潘母说,儿子从小就很听话,人也本分,从不小偷小摸,长大也没惹过事。潘斌武十七岁那年到上海打工,一干就是两年,后来曾在永嘉交警队当过协管员,又去县戒毒所干过一段时间临时工。他嫌工资低,无法糊口,就辞职学驾驶,在温州市区开出租车,每年收入也有两万多元。平时烟酒都会,总感到手中的钱不够用。听潘海兵说银行漏洞多,也想赌一把。他打算,如果这次成功了,就用这些钱买辆出租车,自己也做个老板,或者去做点生意。
今年二十五岁的潘志龙与潘斌武是同学,家境比较困难,三兄弟,他是老大。父亲在温州市区踏人力三轮车,母亲摆小摊卖蔬菜水果等。他初中毕业就辍学,学过裁缝手艺,后来又学会开车。三年前在温州开出租车,一个月也能赚三千多元钱,偶尔抽点三五牌香烟。自从去年给潘海兵开车后,因为经常和他吃喝鬼混,手头没有积攒几个钱。
小于一直以为,温州商人最会发财,绍兴师爷最会动脑子。人人都想抢银行,温州人也不例外,小于不是温州人,就更不用说了。温州的案子打破了小于的神话,也让小于找到了一本参考书。小于不知道,这样的夜晚,有多少人和他一样,正在打着鬼主意哩。
假设万事俱备,一切顺利,得手后,他会拿那些钱怎么过呢?逃跑肯定不是上策,花天酒地万万不能,他也不是花花公子的命。百万也行,千万也可,就是不能露富。他是个硕士淫棍,比他们拥有也应该拥有超高稳定的心理素质,他不能像他们这些亡命徒,不计后果。
要不就学那个潘海兵,该咋的还咋的!若无其事,慢慢搬回地下室,那里头倒是藏钱的好地方呢。
活在世上,你不可能处处都和别人不一样。很多时候,你觉得你很独特,你很有创意,殊不知别人早就玩过了,玩腻了。不过潘海兵的失着,还是给于家书提了个醒。要玩就玩个稳准狠,这种事,万一的情况都得考虑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