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我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我想我肯定睡得很死，否则不会连自己换了地方都毫无知觉。我睡眠一向很浅，肖逸趴在床沿睡，我摸摸他的头发，他马上抬头。“你没有刮胡子。”他紧紧盯着我，眼睛很暗很深，我笑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就在这时，内科的黄医师进来了，他的笑声很豪爽，摸摸我的额头，又拍拍肖逸道：“不用洗胃，只是吃了少量的安眠药，可能是因为最近情绪紧张，肖太太又对药力比较敏感的原因。”

肖逸这才缓和了面容，起身道谢。黄医师临走前在我耳边低声说：“肖逸很紧张你，早上看到他匆匆把你抱进来，大家都吓了一跳。”出院时，我精神很好，还伸了伸懒腰，转又有些嗔道：“你大惊小怪，害得我差点要洗胃，要是醒来我知道自己被洗过胃，我可能真的会想死。”他没有笑。“对不起，肖逸。”我们在小店里吃早餐，正是上班高峰期，人来人往，小小的屋子里热气腾腾，人声鼎沸，我低低地道了句。一直到送我到家，他一个字也没有说。“今晚我会回来吃饭。”关门前，他道了一句。我呆呆地坐在床前，地上的药片还散落着，像散开的烟花一样，我仔细地弯下身，一片一片捡了回去，想扔掉，但肖逸有时需要，便还是放回原位。

帮小司补习完回来，已经是半下午了，我在弹肖邦的曲子，很难，也许是有些生疏，这时，门铃响了。“沫沫，你怎么来了？”她除了我结婚时来过一次外，这三年多，再没有踏过这道门，就算我们有时相见，也是在西湖或是咖啡屋。她的眼睛很肿，好像一夜没有睡，头发却是梳得很整齐，也许是因为职业习惯。“不让我进去坐坐吗？”我抱歉地笑了一下，马上让开门。“怎么这么急冲冲的，我都给你吓到了。”她看向打开的钢琴，我笑道：“刚回来无聊，便练了一下。”“我听到了。”我泡了两杯橙汁，她一边喝一边打量屋内，我拉她起身：“来，到处看看吧，你很少来这里。”“跟我想象的一样。”

她在肖逸看书的位置坐了下来，伸出手在桌沿上描绘着，来来回回，眼睛在桌面的一处停了下来，那是我与肖逸的照片，是结婚第二年，我们在凡尔赛宫拍的，这是我们少有的色彩这么艳丽又金碧辉煌的照片。

“姐，我觉得我不了解你。突然之间，你让我觉得很陌生。”

我在她对面坐了下来，笑道：“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姐，你知道了什么，是不是？”

“你想让我知道什么。”我疑惑地挑挑眉。

她起身背对着我，去翻书柜里的书。我想她是在缓和着自己，否则她会跟我尖叫。

“你很少生病，你不会突然叫工作中的姐夫回去，你更加不会想自杀。”

“沫沫，你想说些什么。”

“姐姐，你让我害怕。”

她最终还是没有爆发，但她淡淡的言语，给我与她之间划了一条深深的裂痕。“沫沫，是人都会生病，我也有需要丈夫的时候，在大年夜，让丈夫陪在身边，看日出，迎接新年，这不是苛求，当然，我自然是不会自杀的。”我叹了口气，起身搂住她消瘦的肩膀：“沫沫，你该有自己的生活。”“不，姐，我不会有自己的生活了，我一直敬你，爱你，可是我发现，原来你的心计这么深，简直让人害怕。”我有些生气，也许今天不是我跟她谈话的时候。便返身出去，打开冰箱，看今

天需要置办什么，肖逸说要回来吃饭，可冰箱里没有什么菜了。

“你跟妈妈一样虚伪！你们都是一样的人！”

“不要扯到妈妈，这是你自己的事情。”我拿笔在记事本上记着要买的东西，打开储物柜才发现，过年的消耗这么大，我与妈妈年前采购了那么多东西，几乎全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