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打电话来：“过年回家么？”

“公司只有三天假，年后要做新的计划。”无香支支吾吾。

妈妈了解地叹口气：“那你注意身体！你爸爸和妹妹也很惦记你。”

“我知道了，替我问他们好。”

妈妈还想说什么，停了片刻，轻轻地挂断电话。

无香托腮出了会儿神，换衣服出门，去了奥特莱斯。奥特莱斯是北京著名的折扣店，东西不错，价格实惠。无香楼上楼下转了好几圈，给妈妈买了一条羊毛连衣裙，给爸爸买了一件羊绒衫，给妹妹无过的是一个手袋——在日本的时候她就习惯了这样，不愿意回家，那就买礼物，让礼物代替自己表达心意吧。

提了大包小包走到一楼扶梯那里，看见杰尼亚专柜的橱窗里，男模特穿了豆绿色V领毛衣，下面是米色条绒裤，剪裁很好，正适合卢坤这样的身材。她站在橱窗前发呆，想象着卢坤穿上这身衣服的样子——很想抱抱。她鬼使神差的走进柜台，指了指模特：“这毛衣和裤子，有185能穿的号儿么？”

“先生腰围多少？”

腰围？

服务员微笑：“那胖不胖？”

“不胖，也不算很瘦。”

“那您拿这个号儿吧，不合适的话一个星期之内可以拿来换。”

“好。”刷卡，打好包装，回到家放进衣柜的角落小心收好。

1月27号是周五，同事们大多上午到单位晃了一下便失踪了。下午公司正式通知全体放假——已经是腊月29了。无香去了超市，一口气买了一大堆够养活自己一个星期的食物——好漫长好无聊的假期啊！超市人巨多，名副其实的摩肩接踵，排队交费就等了一个小时。对于无香来说，横竖这时间要想办法谋杀掉，排队也是杀的一种。因此倒不急迫。

提了大袋小袋的东西到超市门口等出租。没想到过年了，大家都抛弃了艰苦朴素的传统，连大妈们都豪情万丈地潇洒走一回。无香只有一个人，两只手全部被占着，死活抢不上，眼睁睁看着比她后到的人呼朋引伴的上了车。等了好久，腿都酸了，终于有一辆车正好停在她面前，里面的人交费准备下车。无香抓紧机会，困难的伸手拉开车门，一个身影从眼前闪过，身手矫健地“噌”一下钻进了车门。女人上了车招手叫后面的人：“快来快来，上这儿！”

无香气结：“你怎么插队！”她涨红了脸，鼓足勇气和那女人争执。

“谁插队了？这车正好停我跟前！”女人翻个白眼。

“车门总不是你打开的吧？”

“你学雷锋呗，谢谢你啊！”女人冷笑。她身后的男人冲上来一把推开车门边的无香：“闪开闪开，别挡道儿！”

袋子砸在旁边的电线杆上，破了。里面的苹果黄瓜西红柿滴溜溜的掉了出来，滚了满地。车门关上，那两人扬长而去。

无香蹲下身，一个一个去捡地上的蔬菜水果。新鲜的脆苹果不经砸，磕出丑陋的伤来。无香拿着苹果，眼泪一滴一滴落下，然后把头埋到膝盖里，无声的哭——她已经很努力的坚强，为什么还要提醒她，她的孤单和无助？

卢坤站在不远处——他从公司尾随着她，看着她进了超市。他自己也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这么无聊的举动？每次情绪低落的时候，他会忍不住去找她，远远的看她一眼，或者望着她房间的灯光……

也许在黑暗呆得太久了，他以为自己不需要阳光了。那些世俗的东西——感动，感情——都不属于他的世界。没有这些，他才能说服自己他曾经抛弃的只是一个肮脏的世界，不值得他留恋。他和女人玩儿，不承诺什么，不付出什么——她们不就是迷惑于他的外表，他的财富么？她们和他一样的肮脏。他伤害她们，抛弃她们。他左右她们的喜乐，充当她们的上帝！他乐此不疲。

可是这个女孩子蹲在那里，缩成一圈，哀哀地哭泣，居然会击碎他坚硬的外壳，就像那天，她疯狂的追着他的车——他是那么的狼狈。他必须像逃避瘟疫一样，逃离他渴望的阳光。那阳光会灼伤他，灼伤她，万劫不复。

可他怎么能看着她这样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