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我走了。"我小声对她说。

"好。可是，你能去哪呢？"

"呃，还不知道。走廊那头吧？"

我没告诉她暂时还找不到空床。虽然很不情愿，但那位护士也已经答应我，只要我找得到空床，就可以在上面睡上一夜，条件是，明天要早早离开，不能让别人发现。这大概是当晚我得到的最大礼遇了。我在儿科病房的走廊里游荡，周围静得能听见脚步的回声。一路看下来，我发现所有的病房都一样：人满为患，卫生状况恶劣，没有水槽，没有垃圾桶，也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医护人员在监管病人的情况。房间里除了病人还是病人。

走出很远很远，在翼楼里我发现有个房间里亮着灯。探头进去，竟然有张空床，床单还没叠好，看上去是刚刚腾出来的。房间里有几个面带倦容的尼泊尔妇女正给孩子哺乳。我赶紧退出来，抬头看看门上的牌子。梵语我自然是不认识，但下面的英文翻译着实让我望而却步，即便再累也不敢擅入。上面写着：产科病房。我踌躇良久，最后狠下心，推门而入。

正在哺乳的妈妈们都抬起头，盯着我大步流星走进房间，连怀里的孩子都停止了吃奶。时间和空气都在那一刻凝固了。这些刚刚经历过生产剧痛的妈妈在凌晨两点钟看到一个面色苍白的年轻男子手里拿着两块桌布和一个医用枕头冲进自己的病房，直奔那张空床而去，她们会怎么想呢？但我当时实在是冻得没有办法了。

不幸中的万幸，床上还是有床单的。虽然看上去是用过的，而且被皱皱巴巴卷成一团，但毕竟可以为我在冬天的寒夜里增添一层温暖。我扯着床单的两个角像铺野餐垫一样抖开，待铺好了才发现床单正中间有湿漉漉一块巨大的血污。无奈，我遗憾地把它又扔到了一边。

过了良久，我才让自己镇定下来，把背包放下上床躺好，再把两块桌布拉到身上。我蜷缩着准备在这间明亮而寒冷的产科病房里睡一觉，闭上眼睛，耳边传来叽里咕噜的交谈声。我第一次发现，听不懂尼泊尔语真好。

为了孩子们，我要回来

两天后我就要离开尼泊尔了。三个月的志愿者生涯即将结束，而且我已经拿到了去泰国的机票。第二天早上，我和桑托斯告别。法理德已经赶来接替我照顾他。后来得知，医生一直没有查出桑托斯的病因，不过为了小心起见还是让他在医院里多住了两个星期。那段时间，一直是法理德陪在医院里，桑德拉则回去照看孤儿院里的那群孩子。

那天晚上，我到孩子们的房间最后一次道晚安。他们没有像往常一样跳来跳去，而是两两为伍，静静地端坐在床上，身上穿的睡衣都是肥肥大大的二手甚至三手的T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