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医院的病床上躺了五六个月之后,母亲转到了我和父亲住所旁边的一间护理院。她的病情稍微有点好转,但她的生活还是被突如其来的瘫痪所累,医学上对这种状况的解释是,因为心理遭受了猛烈的创伤,导致身体失衡,无法站立。我和爸爸常去看她,爸爸总是会把她抱到轮椅里,推着她到外面散散步,偶尔我们会在草地上野餐。她的病情也在慢慢好转,最后终于搬到了波森与我和父亲团聚了。
母亲的瘫痪以及离开汉堡的家,在当时看来是十分糟糕的境遇。但最终的事实却证明,我们的生命竟因此而获救。
避居波兰的平静生活
那是一个终生难忘的日子--一九四三年七月二十五日,英军和美军的炮火对准了汉堡,向汉堡发起了大规模的空袭,此次炸弹的密集度和猛烈度超过之前任何一次。汉堡之所以成为被攻击的主要目标,是因为它重要的战略地位:它是德国第二大城市,人口超过一百七十五万,并且拥有德国最大的港口。汉堡还是一座重要的工业城市,其造船厂在源源不断地制造德式潜艇,在这场突袭发生前两年,这里几乎每个星期能生产出一艘以上的潜艇。此外,汉堡还拥有生产军机组件的工厂、多间机械制造工厂以及重要的炼油厂。因为上述原因,汉堡无疑是英美联军首要攻击的目标城市。
汉堡成为被攻击的目标,事实上在我们离开这里之前就已经开始了。尽管因为当时年龄小,还不知道为何它会成为首选的攻击目标,但那时的我已经知道"空袭"的意思。当防空警报一响,我们就会立刻跑下楼躲进公寓底下的防空洞,以免被轰炸机的进攻所波及。在当时几乎每栋建筑里都有防空洞,所有居民都会在那一刻走进防空洞里,挤在一块儿,等待空袭的结束。之后有人会试着爬到上面看看有没有什么事发生。我们的大楼总能幸免于难,这对我们来说还算是比较幸运的事情。
在我六岁生日的前两个月,也就是那年的七月,我跟随父母已经到达了远方的波兰,而那时汉堡正经受着猛烈的袭击。短短几天之内,超过一万吨的弹药袭击了我们的城市,在这场突袭中有五百位联军的飞行员牺牲,并有四万四千六百名德国普通民众失去了生命。他们之中有些是直接被炸弹炸死的,更多的则是被建筑物间燃烧的大火给烧死的。汉堡有一半以上的房屋被摧毁,九十万人流离失所,无奈之下很多人逃出城去。为了照顾受难的民众,虽然随时都可能遭到袭击,但火车依然照常行运,并免除了车票。没坐上火车的人则要想别的办法逃离,有的搭乘马车,有的只能徒步前行。
后来我们收到一个消息,有一天炸弹直接命中了我们位于凡贝克修斯路的大楼,整座大楼都毁了。幸运的是父亲、母亲、艾薇和我都平安无事,但我们也为失去了所有的财产而感到遗憾。除了带在身边的财物,我们失去了一切,尤其是露西留下的每一件物品。这对于我的母亲来说,无疑比炸毁她自己所有的物品更令她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