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生命的方程式

科学的边角余料 作者:阿溟


生命很美好正是在于它是盲目和不自知的,而对于更多的一些人来说,他们可能最需要知道的是另一个问题的答案,在我们充满了未知的生命里用生的开端未知数X减去死亡的终结未知数Y得出的那个答案是什么。X-Y=人生。

这个世界最难回答的问题通常是最基本的概念问题。就像让你举出几个整数对你来说很简单,但是如果问你什么是整数,你未必还能记得清楚。 我们还可以找到很多这样的例子。比如什么是生,什么又是死,而什么又代表了你?对于生死的思考,对于自我的界定,这个从来都是哲学家们热衷思考的问题。且依然没有找到合理的答案。那么,如果是以理性,冷静,客观的科学视角来看待这些问题呢?答案是同样模糊不清的。 中国民俗之一,虚算年龄。那比一般我们公认的年龄大一岁,称为虚岁。而这多出的一年,实际上是将人在娘胎里的一年算在了里边,这是因为我们的先人认为即使你未出生,但却也是活着的,也是一个单独的生命体,所以这一年理应算进你的生命之中。看来,我们的祖先有时候远比我们更客观严谨,可即使如此,我们依然无法准确的界定出我们的人生的“生”的开端是从受精的一瞬间开始的,还是从胚胎期开始的,又或者依然是从人出生落地的第一声哭声开始的?生命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是我们自己的了呢? 其实对于这个问题的束手无策,源自我们对于生命体的概念不清。这个概念性的问题同样是个难解之谜。一般生物学对于生物的定义是,具有繁殖子代能力且能够自我摄取营养的有机体。然而,这个看似滴水不漏的定义,在病毒被发现之后开始变得模糊而暧昧。

病毒,一种具有遗传基因却无法单独生存获取能量的类生物。 相似的问题也存在于人的胚胎,在来自母方的卵子和来自父方的精子相结合之后的三天里,受精卵就可以完成细胞融合,成为具有独立遗传基因的细胞体。而这样一个小小的具有独立基因特征的受精卵,它此时算是生命么?虽然“寄生”于母亲的体内,但是他拥有一半不属于母亲的基因,当然同时他也不同于父亲。而且甚至不用发育分化到胚胎期,我们就可以通过分子生物学的技术手段来判断它的性别。性别,是我们生命中第一个区分他人的标签。让我们想象一下这个画面,假设我们收集了许多人类的受精卵,他们看上去就像是一般的细胞一样,但是他们却有着各自的性别,尽管我们不知道哪些最终会变成帅哥或者美女,也不知道哪些成为了社会的精英,哪些又会变成彻头彻尾的混蛋,但是我们必须承认,他们不再是单纯的细胞群,而是一个个有着性别区分的生命体了。但是,如果你现在就将它扼杀,它不会感到痛苦,更不会哀求,哭泣,恐慌,或者任何逃避的行为。因为它还没有分化出任何神经系统。

可是,作为扼杀者,杀死一个人类的受精卵和杀死一个人有区别么?如果没有,那么在发育和分化进行的更完整的阶段进行的人工流产手术将必定成为人类历史上最残忍和最大规模的屠杀行为。如果和杀人有区别,那这区别又是什么呢? 这些几乎就是我们对于生命开端的混乱理解大致感受到的,显然我们的科学和人文思考分析能力都还不能驾驭这样的问题,我们何时成为我们自己,一个独立的生命体出现的时间只能还是一个未知数X。 放下这些关于生的复杂问题,让我们换换脑子,先去看看关于“死”的问题,孔子说过“未知生,焉知死。”此言不假,对于生命开端上理解混乱的我们,对于死亡更加一无所知。不光我们不知道死之后的世界是什么,甚至和对于生的时间界定一样,我们同样不确定何时为死。在我们一般定义下的死亡之时,“死亡者”身体的大部分细胞还没有死亡,它们会慢慢地在之后的数小时到数十小时里逐渐死去,而那时“死者”可能已经下葬入土了。

有人会说,单个的细胞的存活不能代表拥有者的生命。也许吧,这就像我们的身体每天都有各种细胞的死亡和出生,我们却并不受其影响。但是荒谬的是,这些单个的出生与死亡都与我们的生死无关的细胞们如果真的全部死亡了,显然我们也就死亡了。当然,你可以说,我们不能仅仅把视角放在细胞级别,因为细胞的大量死亡首先带来的是器官和组织的死亡。我们应该着眼于组织和器官级别来看“死亡”这个问题。这种说法的结论也就是说当身体所有的器官组织无法在完成身体基本的生命活动了即为死亡。那么脑死者呢?虽然他丧失了大部分的知觉和神经控制能力,可是心跳依然,呼吸依然,血液依然不断流淌循环。可是他永远不会醒来了。那么,他是活着还是死去了呢? 又或者还有一种很人文的看法,即一个人的精神世界完全死亡了就算是死亡了。的确,人类之所以是人类,正是有着健康和充满生机的精神世界,没有了精神世界,我们无疑只是行尸走肉一般。这个说法倒是解决了脑死的矛盾问题,但是帕金森病症以及其他精神疾病的患者呢?曾经谈笑风生的他,如今沉默不言,双手颤抖,行动不便,忘记了你是谁,忘记了自己是谁,忘记了发生过的一切,他还算是拥有自己的精神世界么?那么,这算不算活着? 显然,我们依然无法思考出什么准确地答案。死亡的时间和界定终究也只是另一个未知数Y而已。我们只知道有那么一天我们获得了生命,然后成长、学习、快乐、悲伤、成功、失败、成家、立业,完成一连串的人生活动,终有一天,我们越来越衰弱,越来越孤独,被他人淡忘,被人类社会淡忘,最终被自己淡忘,然后我们躺在病床上,床头写着号码和病症名称,最可笑的是,照料我们最后生命的医生和护士,会用这些号码和病症来区分我们——“今天,37床的癌症病人情况怎么样?”“15床的心脏病病人该换药了?” 你看,原来,这些可恶的可能最终剥夺我们生命的病症却成了我们最后区分他人的标签。此刻的我们除此之外,别无其他,无论你曾经是一个社会的精英或者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都在等待着同一个方向。像最初我们还是胚胎时那样,混沌而简单着。或许就像谁说过的那样,人生乃是一个轮回。 不知从何处何时而来,也不知何时该往何处去。当然,这些或许不那么重要,可能大部分时候,我们不会去意识到有关生与死的问题。对这个问题意识的太多,就会变得悲观。生命很美好正是在于它是盲目和不自知的,而对于更多的一些人来说,他们可能最需要知道的是另一个问题的答案,在我们充满了未知的生命里用生的开端未知数X减去死亡的终结未知数Y得出的那个答案是什么。 X-Y=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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