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1节:小镇故事多(3)

南渡北归:北归 作者:岳南


事实上,李约瑟见到他心目中的“伟大的政治家和学者梁启超的儿子”梁思成,以及躺在病床上的“儿子媳妇”林徽因并作了简短交谈后,这对夫妇出众的才华和林徽因的美貌,令李约瑟大为惊喜并出人意料地露出了笑容。对方当着众人的面表示自己能与梁、林夫妇在李庄这个偏僻的小镇上相会,感到非常高兴和自豪。同时李约瑟也没忘记以英国绅士的风度,夸赞一番林徽因那带有爱尔兰口音的英语,林受到夸赞当然高兴得不得了,她在信中对费正清夫妇说:“我从不知道英国人对爱尔兰还有如此好感。”这个时候的梁、林夫妇尚不知道,爱尔兰正是李约瑟生命中最难忘的成长之地。林徽因的爱尔兰口音,正好给予对方他乡遇故知的知音之感。在战乱流离的异国他乡,能遭逢如此快事,作为对故乡怀有深情眷恋的李约瑟焉能不露出真诚的笑容?

吃饱喝足之后,李约瑟详细观看了营造学社的研究课题,亲眼目睹了在如此艰苦卓绝的环境中研究人员的工作态度,心灵受到强大震撼,他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写下了这样一串预言式文字:“如果战后中国政府真正大规模地从财政上支持研究和开发,20年左右后,中国会成为主要的科学国家。中国人具有民主的幽默感和儒家高尚的社会理想。认为中国人会屈从于日本帝国主义侵略者的诱降是不可思议的。”[11]

后来的事实证明,李约瑟的预言说对了一半,20年后的中国大陆尽管有了原子弹和氢弹,以及足以镇压一切敌对势力的坚硬坦克和装甲兵器,但离“科学国家”还有一大段距离,更谈不到“主要”和进入世界发达国家的主流。而国民党控制的台湾孤岛,其科学的发展同样缓慢得令人感到窒息。1962年2月24日,当台湾“中央研究院”举行第五次院士会议欲选举新一届院士时,李济在演讲中曾对台湾的科学前景作出了“不敢乐观”,且有些悲观的论调。尽管主持会议的胡适大不以为然,未过几分钟便倒地不起,但仍然无法改变残酷的现实,中国海峡两岸在抗战胜利的半个世纪之后,仍然没有成为一个世界公认的、规范的“科学国家”。倒是后一点被李约瑟有幸言中,中国人民不但没有屈从日本侵略者的诱降和血腥屠杀,最终以民族的坚强与韧性,于腥风血雨中取得了抗战胜利。

6月13日,李约瑟来到位于李庄镇张家祠内的中央博物院筹备处进行访问,同时作李庄之行的告别演讲。演讲之前,一个意外插曲的出现,给众人留下了深刻印象——这便是陶孟和与傅斯年两个冤家对头摈弃前嫌,握手言和。

◎?由决裂到言和

尽管陶孟和是傅斯年的师辈人物,傅却一直不把陶当长辈看待,除了前面早已叙述的陶孟和所率领的队伍,并非是梁山晁盖、宋江那帮兄弟的嫡系,也不是二龙山入伙的鲁智深、杨志、武松等强势集团,而只是如少华山入伙的史进、朱武等辈,虽踏进梁山大门,却一直未能取得各门各派武林高手敬慕。更为致命的是,陶孟和所率领的这支满身“土包子”色彩的队伍,多少年来一直未有大的改观,欧风美雨一直沾不到自己身上,颇有风刮不透、水泼不进的顽石状加外来单干户的味道。在藏龙卧虎的水泊梁山族群中,这支队伍也只能是谨言慎行,如履薄冰,委曲求全地居于花和尚鲁智深、黑旋风李逵、矮脚虎王英,甚至一丈青扈三娘,或蒸人肉包子的母夜叉孙二娘等列位大哥大嫂之下了。

与此相反的是,作为最早入伙水泊梁山的傅斯年,自有一种先到为主,占山为王的霸气、骄气与傲气“三气”叠加之态势。正如时任《中央日报》主笔的程沧波所说:“我与孟真接触频繁,在中央研究院成立时,当时南京成贤街的中央研究院总办事处,蔡先生常常住在里面,我常去盘桓,和杨杏佛陪着蔡先生吃饭的机会更多。蔡先生是不吃饭的,在饭桌上,蔡先生席位上是一暖壶绍兴酒,大概是六两。蔡先生一个人独酌,我们陪他吃饭。蔡先生酒吃完,接着吃几块烤面包。孟真也常去吃饭,当时孟真见着人,总是昂起了头,有时仰天嘘几口气,就是在蔡先生旁也依然如此。”[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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