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丽把我送上开往西宁的火车,在站台上我们拥抱告别。
秀丽手里拿着我汽车的钥匙,哭成了泪人,我却没有任何的不舍。
我不知道为什么。
龙青没有来送我,我能理解,也在我意料之中。
坐在车厢里把兜里准备送给龙青的银行卡掏出来塞进旅行袋中。
终究是没能留下一点儿念想。
就这样看着熟悉的车窗外,这些熟悉,一点点地离开着。
夜已经深了,我还是没有睡意。
整个车厢此起彼伏的鼾声替代了熄灯前的海阔天空。
火车就是这么神奇的一个环境,轻易就让不同肤色、不同信仰、不同性格的人成为了朋友。那是一种聚散有数、一切皆由天定的缘分,我觉得这些东西恰似印象派的艺术,不需要清晰地勾勒出每一个细部,而只要留下意识流似的感悟。
火车在铁轨上发出轰隆隆的声音是一颠一颠的,有的时候颠簸得厉害,有的时候又几乎没有声音。
已经很久没有了过去的那种“粘枕头就睡着”的幸福了。
躺着很难受,中铺的鼾声一点儿都不规律。想坐起来,微微抬起头看看四周,却被对面的女人吓了一跳,她面朝我坐在铺上,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
车厢内有微弱的灯光,能看到女人的轮廓。车厢外若明若暗的光线不停的照在这个女人的脸上,那是一张已经被痛苦扭曲的脸。
我慢慢坐起来,看她的目光没有跟着移动,我顺着她的目光寻找,才发现她并没有看我,女人的眼神凝固在我身后的空间里。
看得出来这个女人似乎正在承受着巨大的悲苦,泪水在脸颊上悄声地滚动着。
我静静地看着她。
哭在体能上对胸膛绝对是有利无害的,在精神上也是一种发泄情绪、舒缓压力极其有效的方法。
我不想打扰她。谁还在今天会有空有闲情和有余力去顾念别人的遭遇呢?一切的苦乐都是自行营造的,自食其果。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哭,也不想知道。
不过还真羡慕她能这么淋漓尽致的流泪。
我一直都想大哭一场,却哭不出来,憋闷在心里很久了。
不记得上次哭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这个女人的情绪搅动了我心底的那块湿地,苦涩的味道翻转了上来。
于是,走到车厢的连接处,点上一支烟,想自己的心事。
窗外,远处有微弱的灯光。
想想列车也是寂寞的,从黑夜到白天,孤独地在铁轨上奔跑,有的时候有机会和旁边铁轨的列车碰个面,但只是擦肩的时间,便迅即又呼啸着匆匆而过。它的一生,都是与铁轨的碰撞。铁轨的旁边,还是平行的铁轨,只有偶尔的交叉,但是绝触碰不到彼此。
生活中有很多使人悲苦而失意的事。
我在遭受重创之后渐渐淡漠了生命的意义,让备受创伤的心灵深深地孤独起来。这种孤独的感觉,像染色剂一样,在人性这个溶液里起着奇妙的分化。
其实我的悲苦记忆已经很不真实了,它被时间洗刷的面目全非。任何一段回忆,在心底、在笔端,都不再是简单的往事再现了,当我开始回忆这一切时,发现了文字的苍白无力。
回忆真的是隔着时空的。
一直无法用比较客观的描述来说明我曾经的生活环境和成长经历;也无法交待我作为特定生长环境下长大的女孩子的感情旅程。恐惧、无奈、伤害、仇恨这些都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时间的这块磨刀石,已经让记忆褪色了。很多时候我发现那些痛苦已经溶化在我的血液之中了。
从记事起就在不停地问自己: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家里?爸爸和姐姐为什么那么仇视我?我的亲生父母在哪里?我究竟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
我的出生也许就是一个错误,命中注定要承受超过我思维能力之内的重担。
我想不明白的时候就这样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