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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南亘山这地方真正的名字就叫男根山,因那座山而定。改名,还是1965年的事了了。当时,来了一个上海人当县委书记,说:我怎么觉得这个地名如此粗俗呢?男根山就改作了南亘山。爱好舞文弄墨的书记对自己取的这个地名颇为得意,还专门写有文字诠释,其中有:“西南之土,山貌诡然,衣食父母,是为亘古”云云。
但除了奕华的家人(她父母也是上海人),小城人从不忌讳说出男根二字。更有人,直接叫男根山为“鸡巴山”。改名后,这里的人,说的写的地名仍是习惯中的男根山。书记私下里对奕华的父母抱怨:这是落后地区的落后意识。他有些难以理解,这里的人为何从不抱怨他们生在了这么个地名都难以启齿的地方,甚至还感激呢。?偶尔,奕华内心深处也会涌动出这种感激的,尤其是成为作家后。因为南亘山,是一个多么神秘而美丽的地方啊,像假设的天堂。
……
第一次坐飞机飞过南亘山,奕华才真正把这里看得一目了然。
南亘山是没有退路的地方,被四面大山死死围困,只有左边笛山悬崖上凿出的一条公路才能通向外面的世界。南亘山像渝都城的某种遗弃,孤儿似的被扔在了大山之间,凹下去,凹成一个水土肥沃的平坝子,恍若北方。但刚让人松口气了,那座山突然在妮儿河中拔地而起。很唐突,没有任何预告、铺垫,山已耸立。像一根形神兼备却孤独的男性生殖器,离开地,直逼天。
它,天生就该叫男根山,怎么去改?
那山的确很孤独:三面都是万丈绝壁,赭色石崖。被太阳一照,没有鲜亮起来,反而暗下去,呈深紫,有时又呈深咖啡色。而从另一个角度看,山更像一柄古铜色的利剑,凶光毕现,不可一世,没什么能与之抗衡的。绝壁之下,是密实的竹林、芭蕉林和桑树。竹林黑压压的,像被浓墨浸泡过的云烟,把山脚的每一寸空隙统统塞满;芭蕉林兵荒马乱似的,像热带雨林的克隆。只有绿意盎然的桑树是温柔的景象,尤其是嫩叶儿刚爬上枝丫的那几天,像处子四处张望着的脸子,清纯又多情,向着妮儿河抛媚眼哩。是的,它在山与河之间,达成了谅解。
妮儿河时而烟波浩淼,时而盈盈一握的孱细。却总是绕山而行,成罕见而神秘的Q形,然后汇入嘉陵江。
妮儿河的名字也是有意思的。当地人习惯文绉绉地称女性生殖器为妮儿。有个段子说某男子趁着哥哥出门,向嫂子求欢。问,嫂子也(此字为口旁加一也),想我不?嫂子答:嫂子不想,妮儿想。
妮儿河的水从哪里流出来?是从男根山里流出来的……小城人喜欢这样地自问自答,并为此推测感到兴奋和刺激。不是么?女人的一切本身就来自男人啊。如果说夏娃是来自亚当的肋骨,那么象征女性的妮儿河来自象征男性的男根山,不也是天经地义?
小城人还有个佐证,证明着山与河的关系:每月十五,如果有月,月亮的力量会把山细长的影子,投进妮儿河的入江口。那夜,不过才八点左右,男根山就像一只大脚踏中江口的命门,毫不犹豫。它把江口变得比深夜更黑,伸手不见五指。水,疯也似地打着旋子,湍急,一口气憋不过来了,就厉吼,小城人叫作“阴阳欢”。
小城人白天有人划船去江口,是送客去嘉陵江边,转机动船下渝都。夜晚却少有人去。如果去,便是一次特别郑重的行动--“拜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