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爱着对方,用躲躲闪闪的眼睛。一切都隐而不发,没有任何肢体的表达,只有心灵默默的对话,在散发着土地最迷人气息的麦田之中,在沉甸甸的果实与另一个果实的亲昵接触与言语呢喃间。男人和女人甚至含笑而视,倒无言语,只是共看燕山那边云卷云舒……
这是奕华第一次读到的爱情,第一次知道的爱情,犹如知道了一朵可望而不可及的玫瑰,甚至嗅到了沁心的浓香。但手伸过去,玫瑰只是水中的一抹艳红。然而,奕华却对这样的爱如痴如醉。可以说萧长春与焦淑红柏拉图式的爱情,一直被奕华视为某种神圣,尘封于心底的最深处,影响着她的人生……
就在这个时候,来自隔壁的声音却打断了奕华的沉醉。准确的地说,那声音并不是来自一墙之隔,而是一个大衣柜之隔的父母那边。
夜很深了,那声音特别清楚。她听见母亲压得很低却十分坚决而激烈地抱怨--
“你看,你看,你又把毯子打湿了,怎么这么不小心。你看,你看……”
“对不起,对不起。”父亲的声音犹如呻吟。
“你看,你看……”
母亲继续着抱怨,有什么东西被母亲“哗啦”扔到了地上。奕华想,会不会是父亲的手表?那可是父亲很在乎的东西。,听说是父亲大学毕业离开上海时爷爷送的。
父亲轻轻地叹了口气,悉悉窣窣地穿了衣服下了床。他摸着黑蹑手蹑脚走过奕华的床,像个影子似的。他打开后门,一闪,出去了。
黑暗中,奕华感受着一切。她用被子死死捂住头,屏住呼吸,想用更深的黑暗将自己掩藏。
母亲拽着拖鞋“垮垮”走到她床前。隔着被,母亲说:知道你没睡。起来,拿着手电筒去找你爸。
……
高空的圆月已经在做落下去的准备。父亲站在离后门口不远的一棵洋槐树下,前面便是妮儿河,以及,男根山高高耸立的剪影。奕华觉得那剪影竟是晃动着的,奕华靠近父亲一步,剪影就猛烈地晃动一下。
奕华不敢再往前走,怕剪影陡然间倾过来,砸到她的父亲。她本想用一己之力把男根山推得远远的。举起两支手,却做了一个取景的姿势,男根山被她框进了指间。没想到,男根山真正是在离她十万八千里之外的地方,永远也无法触及。她全身被定住了,无法动弹。只有嘴是自由的,冲着黑暗,叫了声: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