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5.告密者(5)

男根山 作者:吴景娅


这种挤满林阿子的布,对此刻的奕华来说,正在掩盖一场肮脏的罪恶。哦,鹅黄色,浅嫩得盛不住任何庄严、高贵和真诚的色彩,姚俐俐特别钟爱,她有鹅黄毛衣、鹅黄色衬衣、鹅黄色的手绢……但奕华已觉出了鹅黄色的致命,从此。

没有风的盛夏中午,门帘并不飘动。但,那样的鹅黄色与它上面的林阿子,形成了鹅黄色的叫声--叫得震耳欲聋,铺天盖地,海啸一般。奕华捂住耳朵、眼睛、心藏脏,捂住所有的感官,仍无法阻挡这鹅黄色致人于死地的高分贝,它在淹没与玷污一个少女此后的人生--信任、诚挚、爱、性爱、生与死。后来的奕华才懂得,那是一种灭顶之灾。奕华被鹅黄色的林阿子的叫声席卷、死死捆扎、窒息,喊不出,大汗淋漓,胃痉挛,浑身颤抖--活不成了,活不成了,奕华这样对自己说。鹅黄色林阿子的叫声,仿佛,一生一世地叫着,一生一世地震天动地。

她神情恍惚地下山,倒怕被父亲发现,猫着腰,从那条危险的废弃小路逃跑般地下山的。她一遍又一遍对自己说:活不成了,活不成了……

4

每日,父亲仍旧是慌慌乱乱地忙着、快乐着。快乐,让他无暇察觉女儿的不快乐。岂止是不快乐,奕华痛经,痛起来在床上打滚。父亲匆匆给她吃了什么药,就煞有介事地说:忙,不能耽搁。奕华看钟,又是大中午。

父亲总是这样的煞有介事,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妈妈在家也这样。父亲撒起谎来比他平常对奕华说话更诚恳,天衣无缝的,甚至,会为一个成功的谎话而得意,有一次竟旁若无人地吹起口哨来--吹被称为“黄色歌曲”的《花儿为什么这样红》。母亲用惊奇的眼光看了他两眼,又低下头去写自己的大批判文章。对于母亲的迟钝,奕华很恼火,不知该同情母亲还是瞧不起她--母亲在奕华眼里成了天底下最大的大傻瓜,最愚蠢的女人。她素日不是那么聪明和先知先觉吗?不是自以为是吗?怎么就看不见眼皮下面的事?甚至,奕华恨母亲了。

也恨父亲。不仅是他的无耻、堕落、下流、坏,还在于他无视奕华的存在。奕华对父亲,百感交集,万般复杂,不知父亲怎么能当她不存在,父亲为什么要像这样地抛弃她,她曾期待父亲来向她解释点什么,甚至幻想父亲流着泪吞吞吐吐向她倾诉。她一闭眼,就见着父亲站在面前了,用眼神对她说话。她想,只要父亲还当她是同盟军,或许会原谅父亲所做的一切,或许还会掩护。她爱着父亲,不可遏制的爱、与生俱来的爱--女人第一个要占领的男人,便是父亲。只要父亲不抛弃她,任何她与父亲的恩怨都是能解决的。

本来最该恨的是姚俐俐。但这种强烈的情绪却被另一种强烈稀释--那便是好奇心。奕华非常想知道,姚俐俐凭着什么把她优秀的父亲变得像一只发了情、急不可耐、蹦来蹦去找配偶的雄青蛙?让一贯君子的父亲很卑劣地撒谎,有了暧昧而狰狞的笑,下流、可耻、贱,连最爱的女儿也抛到脑后?

她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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