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长腿叔叔:
上星期六我们举行了运动会。场面十分壮观。
列队入场时,各年级的同学都穿着白色校服。大四学生举着蓝色和金色的日本阳伞;大三学生举着白黄相间的旗帜;我们班举着鲜艳的气球——非常引人注目,尤其当它们脱手飘走时;大一新生戴着绿色褶皱纸做成的帽子,帽子旁边垂下长长的飘带。还有一队特意从城里请来的身穿蓝制服的乐队和十多个滑稽演员,他们就像马戏团的小丑一样,为比赛助兴。
茱利亚装扮成一个肥胖的乡下人,留着胡子,手里拿着麻布鸡毛掸子,还撑着一把松垮的伞。又高又瘦的帕齐·莫里埃蒂扮演茱利亚的妻子,歪戴着一顶可笑的绿色无边女帽。不论她们走到哪儿,都会引起阵阵笑声。茱利亚的表演非常、非常成功。想不到,平莱顿家的人也可以表现得这么富有幽默感。希望杰维少爷原谅我的不敬,我从来不认为他是平莱顿家族中的一员,正像我不认为您是理事一样。
莎莉和我不在入场队伍中,我们参加了比赛。您猜怎么着?我们双双获胜——当然是在某些项目上。在跨栏赛跑中,我们落选了。不过,莎莉在撑竿跳项目中方面获胜(7英尺3英寸),我在50米短跑上获胜(8秒)。
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不过好玩得很!全班挥舞着气球欢呼,大声叫着:
茱蒂·艾伯特棒不棒?
她真棒!
谁最棒?
茱蒂·艾伯特
叔叔,这才是真正的出名。比赛结束后,我回到休息室。她们用酒精给我涂抹身体,还让我在嘴里含一块柠檬。您瞧我们多专业,能为班级争光是件好事,奖牌最多的班级可以获得年度冠军奖杯。大四班今年以7个奖牌的成绩赢得了这个奖。组委会邀请了所有的得奖者在体育馆吃饭,有油炸软壳蟹,做成篮球形状的巧克力冰淇淋。
昨晚我花了大半夜的时间看完了《简·爱》。长腿叔叔,您是否已经很老了,是否还记得60年前的事?那时的人们是像那样说话的吗?
傲慢的布兰奇夫人对仆人说:“仆役,闭上嘴巴,照我说的去做。”罗彻斯特先生用“苍穹”来形容天空。还有一个疯女人——她的笑容十分古怪,还放火烧帐子,撕破结婚礼服,甚至还咬人——真是一个十足的惩恶扬善的通俗剧。尽管如此,这本书仍然让人爱不释手。我不明白怎么会有女孩子会写这样一本书,特别是一个在牧师家庭长大的女孩子。勃朗特家的事情让我很感兴趣。她们的书,她们的生活,她们的思想。她们从哪里找到的素材?当我读到小简爱在孤儿院遭遇的种种事情,我愤怒极了,不得不出去走走。我完全能体会她的感受。我认识了李皮太太就等于认识了布莱克·霍斯特先生。
别见怪,叔叔。我不是说约翰·戈利尔孤儿院和沃德慈善学校一样不好。我们不愁吃,不愁穿,洗澡很方便,地窖里还有很旺的炉火。不过二者有个相似之处——我们的生活都单调无聊。除了星期天的冰淇淋,没有任何让人感到开心的事情。在过去的18年中,我只有过一次令人高兴的事,就是隔壁的柴房着火了。我们半夜爬起来,穿好衣服,以便大火蔓延过来时能够立即转移。不过,火没有烧过来,我们只好爬回去睡觉。
每个人都希望碰到一些意外惊喜的事情,这是人的天性。不过我从来没有得到过惊喜,直到李皮太太把我叫过去,说有位约翰·史密斯先生愿意资助我上大学。可是她慢吞吞地说出这个消息,以至于我只轻微地震撼了一下。
您知道,叔叔,我觉得一个人最重要的素质就是想象力。只有这样,人们才能富有同情心,变得友善而体贴,才能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这种禀赋应该从童年时代开始培养,但约翰·戈利尔孤儿院在它刚刚萌芽时就把它踩死了。义务虽然是一种值得鼓励的素质,可是我不认为孩子们应该懂得它的意思——这个字眼讨厌又可恨。他们应以爱为出发点去做一切事。
您想知道我是如何管理孤儿院的吗?这是我晚上临睡前最爱玩的游戏。我事无巨细地规划每个细节——用餐、衣着、读书、游戏,还有处罚,因为即便是最乖的孤儿偶尔也会犯错的。
不管怎样,他们都应该开心愉快。我认为,一个人不管以后会遇到多少困难,都应该有一个快乐的童年来回味。如果我将来有了孩子,不管我要忍受多大的痛苦,都要让他们无忧无虑地成长。
(教堂的钟声响了——我会抽空写完这封信的。)
5月4日
今天下午,我上完课回来发现,一只松鼠正坐在茶几上吃杏仁。天气暖和起来,我们经常会打开窗户,因此常常有这样友善的访客来临。
星期四
今天是周末,我们没课,您大概会以为我会像昨天晚上一样,安静地阅读那套我用奖学金买的《史蒂文生全集》了。亲爱的长腿叔叔,如果您这样想,那是因为您没有上过女子大学。6个女生到我房间来做牛奶糖,不小心把糖滴在我们最好的地毯中间了。我们怎么也弄不干净。
最近我很少谈到自己的学习,但实际上,我们每天都在学。暂时放下学习,和您谈谈生活琐事或许可以换换脑筋。可惜我们的谈话是单方面的,这都是您的原因。欢迎您随时来信反驳我。
写这封信用了断断续续的3天,我担心您会厌烦!
再见,耐心的“绅士”先生!
茱蒂
星期六上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