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来只有年长的学生才会熬过漫长乏味的过程,坚持到最后获得《圣经》,也因此颁发奖品的机会少之又少,并成为众人瞩目的大事。如果有学生获得奖品,通常能激起学生5分钟的热情。而汤姆呢?他很可能从未想要获得那些奖品,但他肯定想要得奖的荣耀以及随之而来的名誉和光彩。
在上课的过程中,主日学校的校长站在讲台前,手中拿着一本已合上的诗集,手指夹在诗集某一页中,他要大家注意听他例行的演说。他手里拿的诗集则是必要的道具,就像演唱会中独唱的声乐家手中一定要拿着一张乐谱一样,其实不管是校长或声乐家谁都没有用到手中的书或乐谱,那么究竟为什么要拿着这些东西呢?谁也不清楚。
这位校长35岁,身材瘦长,留着棕色的山羊胡和短头发,衣领直挺挺的,边缘几乎碰到了耳朵,尖端往上翘,直逼嘴角,他必须目视前方,如果想往旁边看,得转动整个上半身,一条领带和银行支票一样宽长,支撑着下巴,领带两端还带有花边,鞋子前端尖尖地往上翘,就像雪橇的形状,那是当时时髦的造型,这种鞋子可是年轻人经过好几个小时,脚尖抵住墙,耐心且辛苦才制作而成的。
校长先生神情热切,态度诚恳实在,总是对神圣的事物和场所十分尊敬,因此绝不把它们和俗事混为一谈。可能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星期天主日学校的课上,声音和平时是很不一样的。他通常是这样开始的:
“孩子们,我要你们把身体坐直,凝神静听两分钟。对,就像现在这样,这才是好孩子该有的样子。我看到有个女孩在往窗外瞧,难道她以为我是在那里的某棵树下对小鸟演讲吗?(有人窃窃偷笑)我要告诉你们的是,当我看见一群孩子穿着整齐干净,聚集在这样的场合里,学习如何明辨是非,我的心里是多么高兴……”其余的谈话无需多提,因为每次都一样,毫无变化,大家对他的演讲熟得不能再熟了。
演讲的后半段时间,几个顽皮的男孩已开始打打闹闹,还有人动来动去或窃窃私语。一股骚动慢慢地传开了,甚至一向乖巧不做坏事的席德和玛丽也受到了影响。但是,当校长先生的演讲接近尾声时,大家忽然安静下来,以感激他结束演讲。
可是没多久,一阵交头接耳的声音又再度响起了,因为是有访客到来了,这可是相当罕见的。来者有撒切尔律师及一位衰老的先生,一位头发铁灰、胖胖的中年绅士和他高雅的妻子,她还带着一个小孩一同出现在教堂的门口。这些日子,汤姆一想到艾美总是觉得有点焦虑不安,甚至良心备受谴责。现在他一眼也不敢看她,因为他无法忍受她那可爱的目光,但是那女孩进来的一刹那,汤姆的心还是燃起快乐的火花。接着,他又一如往昔,使出浑身的解数玩起了各种把戏,以吸引女孩的目光及赞赏。他打别的男孩,扯人家的衣服,还做着鬼脸。他当然还记得曾经在另一女孩家的花园里受的屈辱,但那只不过如同沙滩上的脚印,很快就被现在幸福的潮水冲刷掉了。
访客们坐在了最尊贵的位置上,校长先生的演讲刚一结束,立刻忙着向全校师生介绍来宾。原来那位中年绅士是位知名人物,相当于县里的法官,这是小孩所能知道的最高阶层的人物了,孩子们相当好奇,他究竟是什么做成的,一半的孩子甚至还想听他吼叫几声,另一半的孩子则又害怕他真的会吼叫起来。他来自康士坦丁堡镇,距这里有20公里远,所以他走过很多地方,也见过很多世面。他那双眼睛常盯着县里法院的各种大小事情——听说法院的屋顶是洋铁皮做的。从小孩子们的静默与瞪大的双眼,便可知他们对这号人物是心生敬畏的,这位先生就是撒切尔法官,同时也是小镇律师的哥哥。杰夫·撒切尔立刻上前与这位大人物打了声招呼,全场无不露出欣羡的眼光。如果他也听到大家的窃窃私语,那么他一定得意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