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很轻微,很柔和,起初他以为是落叶,随着音量的增大,出现了有规律的节奏,他想,那一定是小脚踩在地面上发出的声响,听起来离他还很远。但那声音是从前面还是身后从传来的呢?开始它好像在前面,然后又好像在后面,然后似乎前后都有了,而且变大了,增多了。
他着急了,东一听,西一听,声音又从四面八方传来,似乎要包围他。在他静静站着聆听的时候,一只兔子穿过树林向他匆匆跑来了。他等着,期待着兔子脚步放慢,或是绕开他走别的路。可是,那动物却在跑过他时几乎擦到了他。兔子板着面孔,很凶狠地瞪着大眼:“滚出去,你这个笨蛋,滚出去!”鼹鼠听见他吱吱叫着绕过一个树桩,进了一个普通的窝,消失了。
吧嗒吧嗒的脚步声加大了,后来竟像突然洒下的冰雹,噼里啪啦打在他周围枯叶的地毯上。现在整个树林都似乎在使劲地奔跑、追赶、围猎。是想包围什么东西吗?他慌乱了,没有目的地跑了起来,不知道往什么地方去。他绊着,磕着,钻着,躲着,最后是一株老山毛榉让他避进了一个深深的黑洞里,保护了他,也给了他隐蔽,说不定还给了他安全,谁说得清?总之,他太疲倦,再也走不动了,只能钻到落进树洞里的枯叶里,希望能暂时得到点儿安全。他躺在那儿喘气、颤抖,静听着外面的口哨声和脚步声。这时他才终于明白了这种可怕东西的含义:住在田野和树丛里的小居民在这儿所遇到的,在他们最黑暗的时刻所感受到的东西--水老鼠曾经徒然地努力想让他避开的东西:野树林里的恐怖。
与此同时,水老鼠却在舒服温暖的炉火边打着盹儿,那张还没有写完的诗笺从他膝头上掉了下来。他的脑袋后仰,张着嘴,做着在绿色的河岸上漫游的梦。这时,一个煤块掉了下来,炉火啵的一声,爆出了一团火,他一惊,醒了,想起了刚才做着的事,伸出手从地板上拾起了他的诗,细读了一会儿,然后转过身子找鼹鼠,想问他能不能想起一个押韵的好字眼儿。但是鼹鼠不在。
他听了一会儿,屋子似乎很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