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一看到我们，就掩面哭了起来。爸爸穿过房间，搂住梅，几乎是半抱着她，走到他坐的椅子那儿。人们围着她，有的摸脸，有的摸胳膊、大腿，都在看她有没有受伤。每个人都在叽叽喳喳地问着：

“你受伤了吗？”

“发生什么了？”

“我们听说是一架敌机。那些小鬼子简直比王八蛋还坏！”

大家都围着梅转，警察的太太和女儿却向我走来。那女人眼中满是恐惧。她的大女儿拉拉我的衣襟，“我爸爸到现在还没回来。”她听起来很勇敢，满怀希望，“告诉我，你看见他了。”

我摇摇头。那女孩牵着她小妹妹的手，悄悄地走回楼梯那儿。她们的母亲既害怕又担心，紧闭着双眼。

我和梅都脱离了险境，今天发生的这些事终于将我击倒了。妹妹安然无恙，我们终于到了家，那股一直支撑着我，让我坚强起来的恐惧和兴奋倏然消失，我感到一阵空虚、软弱和困倦。大概有谁注意到了我的疲态，因为我突然感到有人把手放在我身上，将我带到椅子边。我把自己深深地埋到坐垫里坐下。有人把一杯水送到我嘴边，我呷了几口温热的茶水。

梅站了起来，骄傲地一一述说她看到的我的丰功伟绩：“珍珠没哭。珍珠没有放弃。珍珠四处找我，最后她找到了我。是她照顾我，把我带回家。她——”

不知道是谁还是什么东西在重重地敲打我家的前门，爸爸的手握成拳头，好像他知道要发生什么一样。替我们应门的男仆已经不在了，但没人起身去开门。我们都很害怕。是难民来乞求帮助？是小鬼子进到城里，掠夺已经开始了？还是一些脑子灵光的人想趁火打劫，收保护费，发战争财？我们看着梅轻轻扭着屁股走向门边，她开了门，然后慢慢向后退了几步，手举到前面，跟投降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