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啸伯这突如其来的一说,顿时就让俞梅沮丧起来。但是她没有显露出半点失望的意思,保持着原先的笑意,说:“老先生如果有他们娘儿俩的下落,请告诉我。我迁坟时也好请他们一同来完成。党玉昆有后,那是祖上在天显灵,一定要郑重其事了。”
她语言之间,反将了孙啸伯一军,让他交出底来。
孙啸伯笑而不答,转过话头说:“也许,白夫人不愿意寡母幼子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呢?党玉昆在陈仓已经多年了,朋友不少,仇家也不少,一不小心就会给他们娘儿俩招来杀身之祸的,那又何苦。就是小姐你,我也要劝一句,陈仓城眼下鱼龙混杂,这趟浑水深浅难测,还是小心为上。”
(九)
灵秀一早起来,没瞧见同屋的俞梅,知道她出去了,自己便来到梳妆台前稍加修饰一下,就坐到窗户下的书桌前,看了一阵子书。像她这样韶华妙龄的女孩子,根本不需要打扮,花粉胭脂在她的脸上只能算是锦上添花。这张水嫩白皙的脸蛋儿,足以令那些年华逝去的妇人们扼腕叹息、泪流双行了。
她趁着清晨用了会儿功,然后去吃早饭。佣人捧来一碗熬得正到火候的小米粥、一碟南方酱瓜、一碟手撕风鸡肉丝,吃得双颊生香,额头汗珠点点,晶莹剔透。正香酣时,前面宅门吱呀一声响。门房老王问了一声:“长官,您找谁?”
有个清脆的声音笑道:“老王,不认识我啦?我是吴家骧啊,吴家的二少爷。”
老王哎呀了一声,再仔细端详,说:“真是吴府少爷,好久不见了。我这老眼昏花,您可别怪罪。”
吴少爷大笑,说:“你们家老爷、少爷、小姐这时候应该都没出去吧?我拜会他们可是起了个大早,不该扑空了。”
老王说:“在,在,我领您去。”
不一会儿,老王领着个穿校官军服全副武装的青年男子进了院子,向后宅走去。灵秀手捧粥碗,两眼紧紧盯住这个人,脸上泛起一丝红晕来。果然是他,吴家少爷,那个据说考入军校念书的吴少爷。他比孙连文小三岁,过去经常出入孙府,跟灵秀非常熟悉,加上外貌英俊,很让情窦初开的女孩子倾慕。那时,16岁的灵秀就暗暗在心底喜欢上了他,跟前落后地不离他和哥哥身旁,驱赶不走,因此还被孙连文戏称为小跟班。前两天,他还拿这位吴少爷来取笑她,想不到没多久吴少爷居然就登门拜访了。
灵秀赶紧放下碗,另选了一条僻径迂回尾随过去,以期能够跟他相遇。
后宅书斋里,谈论刚刚结束。孙连文和俞梅离开院子正要返回住处,再作计议。忽然远远瞧见门房老王带了个军官迎面过来,不由暗自吃惊。再仔细端详,孙连文认出来人,大声笑道:“小吴,是你吗?三五年不见,居然变成这副模样了。”
吴家骧挺胸收腹,皮鞋后跟嚓地一碰,敬了个军礼,说:“回陈仓前找过孙兄,学校说你回乡养病了。什么病?恢复得怎么样?”
孙连文摆摆手,说:“问题不大。主要是身体虚弱,这阵子调养得还好。你回陈仓来,是省亲,还是……”
吴家骧说:“公务,奉上峰命令来陈仓公干的。正好抽空来看望你,老伯还好吧?这位是……”
他望着俞梅,猜测性地刹住了后面的话语。
孙连文忙介绍说:“俞梅小姐,我在北大时的同学。”
吴家骧向俞梅颔首致意。俞梅矜持地笑,说:“吴先生年轻有为,令人肃然起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