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过肖蕊的家人后,我们往办事处赶。风一阵紧一阵,雪一拨比一拨急。不幸的是由于路面打滑,我们没有赶上回厂的班车。昨天我们来的时候,气温还很高,本来我们就减少了衣服,面对呼啸的风,飘落的雪。我们的心中只有一个愿望,尽快回家,无论如何也得往家赶!
我们赶往武昌火车站,上了火车,车厢里非常拥挤,没有座位。一路站立着挤在人堆里,虽然累,倒还不觉得冷。车窗和拥挤不堪的人们把寒风堵在车外。
晚十一点多钟车到化工站,这是一个简易的小站,停车的时间只有两分钟。车门开了,建林先跳下车,我把孩子递给他,再递过去包袱,然后跳下车。刺骨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削着我的脸,两排牙齿情不自禁地相互撞击着。我站稳后第一件事就是迅速地从身上脱下呢子风衣,把骁儿子重新包裹一下。
眼前是皑皑白雪,我们分不清哪是钢轨,甚至于连方向也分不清,厚厚的积雪覆盖了枕木、覆盖了铁轨。我们跟在火车后面,沿着火车前进的方向走了几百米。这里有一个有人值班的交叉道口,搬道房的强光提醒我们到了拐弯处,我们踏上汉宜公路。
夜深人静,天气恶劣,公路上的雪差不多有二十公分厚,而且没有车碾过,没有人踏过。我们穿着皮鞋往回走,公路两旁的树像慈祥的老人护卫着我们往前走。我们走在老人的中间就不会滑倒,即使是滑倒也不会滚到坡下,不会滚到积雪更厚的田野,不会滚到被雪淹埋的沟渠里,不会滚到池塘里。
雪还在下,风还在咆哮。这条路有四五公里远,我们轮换着抱孩子,也许孩子困倦,他真的睡着了;也许他冷,只是蜷曲着;也许他乖巧,只是不做声而已。我们换过来又换过去地抱着他,他从不吱声。孩子两岁了,而且他的体重、身高都不比同龄孩子差。我的大衣很难像一个口袋一样把他整个儿包起来,而且是根本就包不拢。我们抱着他迎着风雪前进,为了尽快赶路,我们能走多快就走多快。孩子在胸前随着我们前进的脚步一起一伏,所以,难免走着走着他的脚就从大衣里露出来。每当这时,我或建林都会重新将他裹好,加快脚步继续赶路。
第二天,婆婆及家人踏着积雪赶了过来。婆婆像诚心悔罪的人样,常常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发呆,念叨着如果当时将孩子送到化工厂来打预防针,孩子就不会遭受这个罪。有时想着想着还会偷偷地流泪,她更加恨方医生,常常用脏话咒骂她,甚至发誓今后再也不搭讪她!婆婆就是在这种心境的驱使下,留下来帮我们带孩子。
按照儿童医院的医嘱,两天以后我抱孩子到职工医院去换药,婆婆也帮着我。换完药后,我把儿子递给婆婆,其实他完全可以自己走,只是我们都有些不忍心而已。
我从处置桶里取出那块应该是吸满脓液的纱布,捡起丢弃的那根棉签扒开纱条,想寻找一个白色或者黄色的小点。因为我认为一定有这么个小点,而且是非有这么个东西不可。我没有找到,于是就问护士,把自己的猜测讲给护士听。
“我说你要干什么?脏得要死还去扒来扒去。打针搞的,又不是长什么东西,怎么会有那种东西!细菌,你知道吗,那是细菌感染,细菌是要用显微镜看的。”
我放心了。红着脸说:“谢谢,对不起。”
两天后,我们同样来到这里换药。使我感到奇异的是那换下来的纱布上没有什么东西,看不到脓,看不到粘稠的东西。
“再不要换药,好了。”换完药护士说。
婆婆并没有急着回家,还是留下来带孩子,因为她知道,如果她回去,骁儿子就得天天上幼儿园。
第二天孩子玩的时候不小心把纱布弄掉了,我看了看,也没有再去包上。可是一周以后,这个地方开始流水,流一种像桐油样的东西。我们又把他带到医院,再包扎,再换药,仅仅两天,这些东西又没有了。就这么重复着过了第三周。我开始犯嘀咕了,夜里也无法安睡。
我和建林商量,想把儿子抱到莆阳医院去,重新检查。我开始怀疑儿童医院的诊断结果。可是,建林百分之百的信任儿童医院,婆婆站在建林一边,我说服不了他们。
我开始胡思乱想。以前我曾有过一个堂哥,从小到死,他的屁股上都有一个流水的洞。虽说我没有亲眼见过,但听堂嫂描述过。朦胧地记忆里我觉得有些像儿子屁股上的东西,我开始怀疑可能不是打针消毒的问题!
为了这事我和建林吵嘴,他不理我,我也没办法。但是我觉得现在自己身体还好,我可以一个人把他带到莆阳去,燕子在莆阳待产,她可以帮我。
这是冬季的一个晴天,我无助地擦着眼泪,抱着孩子往楼下走去,儿子默不作声地趴在我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