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反的故事屡见不鲜,为了推翻暴君,透过造反争取权利,过上好日子,是人人都可以理解的事情。可是皇帝也要造反,为的又是什么?东魏孝静帝元善见就为我们上演了一出经典好戏。
此戏剧的开始部分是这样的:元善见很小的时候,皇帝爸爸被权臣高欢所害,自己糊里糊涂接班当了新皇帝。高欢既然害死老皇帝,自然不把小皇帝放在眼里,一国大事完全由他自己决断。元善见也从不干涉高欢执政,两人相处倒算平安。
渐渐地,元善见成长为文武双全、一表人才的大好青年,高欢也在此时恰到好处地归天。照理说,元善见正好可以顺理成章地接管朝政。可是别忘了,你元善见可以接班当皇帝,人家高欢的儿子也可以接他的班,继续做大丞相、大将军。高欢的儿子高澄顺利接班,成为新一任执政大臣。
戏剧发展到此,矛盾开始出现。高澄年轻力壮,遇到风华正茂的元善见,心中自然与老爹不同,他担心这位皇帝不听自己摆布,夺了自己的权。为了驾驭皇帝,唯一的办法就是不把皇帝当皇帝,时时刻刻刁难他,让他看自己的脸色行事。
一个阳光灿烂、秋风送爽的日子,高澄忽然邀请元善见外出打猎。元善见十分高兴,如同臣僚赶赴皇帝的约会一样,立即骑马前往。
在狩猎的时候,元善见一时兴起,快马飞奔,这时从后面突然跑过来几匹良马,上面端坐几位侍卫,威风凛凛地向他喊道:“不要骑得那么快,大将军会生气的。”
元善见眉头都不敢皱一下,只好让马放慢脚步,垂头丧气的样子宛如一只落汤鸡。不远处,高澄骑着高头大马,文官武将犹如众星拱月将他围在中间,正兴高采烈地议论行猎之事。
过了一会儿,高澄与元善见一起喝酒,所谓酒多误事,这句话仿佛是为元善见准备的。喝着喝着,他有些把持不住,竟然对着高澄自称为朕。自秦始皇开始,“朕”成为皇帝的专用词,自我称呼,究其深意,似乎表明皇帝贵为天子,与众不同。实际上,“朕”这个词在以前是通用词,“我”的意思,什么人都可以用,比较随便。
高澄听后满脸怒色,张口骂道:“朕,朕,朕,狗脚朕!”骂完还不消气,挥手招呼黄门侍郎崔季舒,让他狠狠地教训元善见。崔季舒上前就是三拳,打得元善见鼻青脸肿,眼冒金星,一下子醒过酒来,心里叫苦不迭:“哎呀呀,在他面前,我算哪门子的朕,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想来有趣,这件事要是让“朕”的特殊使用者秦始皇知道了,不知他会有何感触?
马骑快了,就要受到警告;酒喝多了,就要挨骂遭打。拓跋珪当年的雄姿,拓跋宏昔日的风采,随着北魏皇权的旁落,如今已是荡然无存。俗话说,吃了苦的人一般会长记性,元善见也是,他觉得自己不能再忍受下去,应该想个办法除掉高澄这个大恶魔。元善见毕竟做了十几年皇帝,身边还是有几个帮手,这些人听了皇帝的想法,先是吓得战战兢兢,继而想到高澄为非作歹,独揽朝政,确实坏到极点,除掉他是为民除害,为君分忧,于是乎一个个情绪高涨,一副大义凛然的气概。
气概有了,没有办法也不行,高澄不会被气概气死。元善见带领自己的智囊团日夜研究分析,可是他们既无人敢与高澄正面交锋,也没有胆量背后刺杀高澄,怎么办?最终有位聪明人想出一个空前绝后的妙计:挖条地道通往高澄的府邸,确切地说,通到他的床底下。这样等到半夜三更,高澄熟睡时,我们就可以从地道而出,斩杀高澄于睡梦中,真正做到了神不知鬼不觉。
元善见听到这个办法,带头拍手叫好,他伸出大拇指说:“此乃有勇有谋的绝佳计谋!”可见,我们的元善见皇帝只是不怕睡梦中的高澄。
计策出炉,下一步工作就是付诸行动。如此一来,以元善见为首的挖地道工程队正式成立,工程人员从皇宫大内开始,偷偷摸摸地进入工作状态。
从皇宫一直挖到高澄府邸,虽然距离不算太远,但工作一旦转入地下,立刻繁重起来。工程队白天黑夜地挖呀挖,眼看着就要挖到皇宫大门口了,事情突然出现变化。
几位守卫皇宫大门的士兵闲得无聊,忽然听到地下有动静,仔细听听,动静还不小,于是向高澄做了汇报。
至此,戏剧进入高潮阶段。高澄带人前来,抓到挖地道的人,很快了解到事情的真相:原来皇帝想造反,还采取了这等隐蔽手段。他找到元善见,指着他大骂:“你为什么要造反?我们父子对国家有功,是大功臣,哪里对不起你?”
事情败露,元善见自知难逃一死,反而勇气陡升,一脸正气地回答:“自古以来,只听说臣子反叛君王,没听说君王反叛臣子。你自己要谋反,又何必指责我呢?杀了你,社稷就会安定;不杀,国家就会灭亡。我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你要杀就杀吧!”
高澄没想到元善见如此大胆地将事情抖落明白,于是仔细琢磨着,要是杀了皇帝,好像也没什么理由,更没什么好处。总不至于对天下人说:“皇帝要造反,所以杀了他。”再说,杀了皇帝,还要立个新的,也挺麻烦,不见得比元善见更听话。元善见与自己作对,不过是挖个地道,如果地道真挖通了,他们怎么可能准确地知道我的寝室在哪呢?就算挖到寝室,难道我的人全都是死人,听不到动静?这些人的做法想想都好笑。
权衡之后,高澄放过了元善见,不过这位傀儡皇帝也为自己可爱的造反举动付出了代价。天保二年(公元551年)十二月,高澄的弟弟高洋设宴款待元善见时,偷偷在杯中下了毒,元善见没有防备,结果中毒而死。随后,他的三个儿子也被高洋杀害。
十一岁即位,二十七岁禅位,二十八岁被杀,东魏孝静帝就这样在悲愤中走完了屈辱的一生。他活着的时候,被人称为“痴人”,骂为“狗脚”,指责“谋反”;死后,这些遭遇竟然还要白纸黑字的载入正史。与汉献帝刘协、宣统帝溥仪等人相比,东魏孝静帝元善见堪称中国历史上最屈辱的傀儡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