毋庸置疑,在他过去知道的人中,有很多都可能想置他于死地,但能够从杰森·伯恩的蛛丝马迹循线一直找到大卫·韦伯的,会有几个?这是他真正担心的问题。他心中有一部分很想马上回家,跟玛莉谈谈,不过他知道惟一清楚他的过去,而且能帮助他的,只有创造出伯恩的亚历山大·康克林。
他走到墙上挂着的电话旁,拿起话筒,输入教职员密码,接通外线后,随即拨了亚历山大·康克林的私人电话。康克林在中情局已是半退休状态,所以现在应该在家。伯恩听见电话忙音的声音。
现在伯恩有两个选择,一是等亚历山大讲完电话,但依他的了解,可能还要等半小时以上——或者他可以直接开车去找亚历山大。那扇开着的窗户似乎在嘲笑他,因为这扇窗比他更清楚刚刚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他走出教室,下了楼梯。出于本能,一路上他扫视着周遭的人,看看是否有刚刚来教室途中见过的面孔。
他快速穿越校园,走到停车场,本来想直接上车,但还是考虑了一下。他敏捷地检查了车子外观与引擎,确定没人来动过手脚,才坐进驾驶座,发动引擎,开出校园。
亚历山大·康克林住在维吉尼亚州的马纳萨斯,一块具有乡村风格的土地上。伯恩一进入乔治城市郊,天空便发出更深沉的光辉;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静,似乎车窗外的乡间地区全都屏住了呼吸。
韦伯跟伯恩一样,对康克林可说是又爱又恨。他就像位父亲或听人告解的神父,但另一方面又像位共谋者或剥削者。亚历山大·康克林掌握了伯恩的过去。他急切地想与康克林谈谈,因为只有亚历山大才知道想置他于死地的人,是怎么从杰森·伯恩的线索找到乔治城大学里的大卫·韦伯的。
他离开了市区,等到进入维吉尼亚州的乡间时,一天之中最明亮的阳光已经消退了。厚厚的云团遮住太阳,阵阵强风吹过维吉尼亚州青葱翠绿的山坡地。他踩下油门,车子加速前进,大引擎发出低沉的震颤声。
开上公路某个有坡度的弯道,伯恩突然想到自己已经超过一个月没看到莫瑞·潘诺夫了。莫瑞是局里的心理医师,康克林推荐他来治疗韦伯分裂的心理,并希望能永久压抑伯恩的性格,帮助韦伯找回失去的记忆。借由莫瑞提供的方法,韦伯慢慢找回了过去破碎的记忆片段,然而这项工作十分艰巨,而且相当耗费精力,况且韦伯每到期末总是忙得不可开交,因此而中断疗程也是司空见惯的事。
他下了公路主线,开上西北方一条两线道的柏油路。为什么他现在会突然想到莫瑞?伯恩一直很相信自己的感觉与直觉,莫瑞突然出现在他脑海中,一定代表了什么。他现在想到莫瑞,有什么含义?对,是有关他的记忆没错,但还有其他事?伯恩回想,上次他们见面时,两人讨论的是安静这件事。莫瑞告诉他安静对记忆有很大的帮助。总是运转着的大脑并不喜欢安静,所以只要你能保持足够程度的安静,失去的记忆就有可能出现填补空缺。好吧,伯恩心想,不过我为什么现在会想到安静这件事?
直到开进康克林家那长而弯曲的车道上,他才找到了关联: 那名狙击手使用消音器,目的是不想被发现位置,可是消音器有其缺点。在使用长射程的武器时,消音器会影响子弹击中目标的准确度。所以狙击手应该瞄准伯恩的躯干——因为面积较大,比较容易击中——可是,对方却瞄准伯恩的头部。如果狙击手想杀掉伯恩的话,他这么做就不合逻辑,但如果他只是想恫吓目标,给予警告——那事情就不简单了。这位不知名的狙击手很有自信,但不是个爱卖弄的人,因为他完全展现了他的能力。
伯恩经过了破旧的大谷仓,还有其他附属建筑物——公用设施、库房之类的,接着看到了康克林的住家。那栋房子周围有高大的松树,有桦树丛和青色的西洋杉,这些树木在此地已将近六十年,比石造的房子还早了十年。这块地原本属于一位已经过世的陆军将领,他从事的几乎都是秘密任务,而且是些不名誉的活动。因此,这栋房子——应该说是整座庄园——底下充满了蜂巢般的地道,四处都有入口与出口。伯恩想,康克林应该很喜欢住在这种充满秘密的地方。
他停车时,不只看见康克林那辆BMW的7系列,旁边还停着莫瑞·潘诺夫的捷豹。当他走过门口的蓝砂岩碎石路时,内心顿时轻松许多。他在世上最好的两个朋友——就在屋子里。只要他们聚在一起,一定能解决这个谜团,就跟他们以前解决其他问题一样。他走上前廊,按下电铃,里面没有回应。他把耳朵贴在擦亮的柚木门上,听见屋里有声音,于是他试着转动门把,发现门没锁。
他突然觉得不太对劲,所以在半开的门口站了一会儿,仔细听着房子里的动静。尽管这种地方不太可能有犯罪事件,但人的习惯是不会变的。康克林特别注意安全,所以不管在不在家,一定会锁上前门。他打开弹簧刀,小心翼翼进了屋子,敌人派来的杀手可能就埋伏在里面。
门厅连着一座宽阔的木制楼梯,通往一道与门厅同宽的走廊;门厅右侧是客厅,左侧是视听室,里面有个小吧台,还摆了几张充满阳刚味的深色皮沙发。另一边则有个较小的房间,是康克林的书房。
伯恩循声走到视听室。大荧幕电视上,一名CNN播报员正站在欧斯克利饭店前面,新闻台在荧幕旁打上一个图像,显示这里是冰岛的雷克雅未克。“……这里的人都知道,反恐高峰会即将于此地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