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生都在旅途上。
现在我就玩味着这句话,四平八稳地躺在由北向南隆隆行驶的列车上。
从我和落雪黯然分手的第一天,我就试图杀死记忆。烈性酒和随之而来的醉眠暂时帮了我,使我对过去的回想,碎成一个个片段,无法连起来。有一天,我从梦中醒来,对着镜中的自己兴奋地说道:我几乎可以忘掉你了。
这个“你”可能是我抑或别的什么人。
可现在就是有个影子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像轰蚊子一样地赶她,她却更加肆无忌惮地啮咬……
当我从售票大厅出来的时候,觉得肩上的包被人碰了一下,我下意识地停步回头: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正怯生生地望着我,喉咙里挤出的声音小得恐怕只有我能听到:叔叔,给点儿钱吧。
我的手不自禁地在口袋里摸索,是因为我的眼前鬼使神差地闪过另外一幕:
那是大学校园里某个慵懒惬意的黄昏,当我从二校门前神清气爽地经过的时候,一个同样怯生生的声音叫住了我:同学,请捐点钱吧。循着声音我瞥到一张因羞涩而愈发纯真动人的脸——更像是某种花卉极富质感的剪影,在我惊愕的瞬间——这对于当时风流倜傥的校园诗人的我,是从未有过的。后来,我曾自嘲地无数次向另一当事人描述这一感觉——你甚至让我流口水。我的手不自禁地在口袋里摸索,我的九个外在口袋,除了空气什么都没有。我当时好像挺自嘲地耸肩一笑,当那个“剪影”也向我报以富有深味的一笑时,我就幡然醒悟地从内在的口袋里拽出了一张闪着四个人头的钞票——这至少是我当时一个月的全部,我甚至想都没想就将它掷向了那个“剪影”手边的募捐箱。然后就恢复了校园诗人的倜傥,庄严地离去。我似乎听到那个“剪影”在为我抱怨:不,这太多了……
可你笑起来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