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升给老杜打了电话,老杜的男秘书通知我去取钱。
取钱的时候没见到老杜。当我接过装着2000块钱的沉甸甸信封的时候,竟感到自己的手有些发抖,男秘书的脸上便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怀揣着钱离开走在街上的时候,我心里竟莫名地涌起一股冲动,有如沐春风的感觉。不要笑我,2000块钱对于我来说不是小数目,它是我当时一年多的工资。
人真是个怪物,有时候为了钱也不见得屈就。杨步升上次就向我提到,如果到他公司,我每月就可拿到不比这少的薪水,落雪当时就颇为心动地看着我,我却故作轻松地拒绝了。而现在我拿到2000块钱,准备打车回家,神气活现的样子俨然成了阔佬。
“阔佬”对迎接他的落雪说:“亲爱的,想要什么礼物,我现在就陪你上街。”
“你拿到钱了?”
“Yes!”
落雪上前拥抱我,像是拥抱钱:“其实我也不想要什么,但是我高兴。”
看来人类对于钱的喜好是一致的,我也一样,我现在也认为钱是好东西,只是还不想做它的奴隶,仅此而已。
落雪拥抱着我说:“我很怕自己有这种感觉,金钱使人堕落。”
“可我们都愿意为它堕落,不是吗?”我像在显示自己与众不同的超脱。
“那我们就堕落一次,走,陪我上街,我想买条短裙。”
落雪在那条标价380元的短裙前流连。我站在旁边,不忍看那醒目的标价。这家专卖店的服务员小姐无微不至地做落雪的工作。落雪一个劲儿地看我,我装作无所谓地浏览,其实是逃避她的目光。
那热情的服务员便过来做我的工作:“先生,这短裙是今年的最新款,是名牌,非常适合您太太高雅的气质,不妨让她试试。”
我仍然显得无所谓的样子:“就看她的,只要她喜欢。”
落雪显然非常喜欢,征询地看着我说道:“那我试试?”
我的一句“那就试试”还没说完,落雪便接过短裙进了试衣间。
从试衣间里出来的落雪,让我眼前一亮,那条黑色的短裙配上落雪修长白晳圆润的秀腿,和着上面白色的T恤,简直是学生时代光彩照人的落雪。可我还是不置可否地说,还凑和吧。落雪依依不舍地离开那家专卖店后,便显得无精打采。逛了半天也再没遇到一件中意的,或者说她已找到意中人,对接下来的不感兴趣了。我心里感到愧疚,但对那个价钱还是感到恐惧,我一直希望能遇到一件和那件一样好的,而只要80块钱。
落雪怏怏不乐地和我乘上了回家的公汽,一路上也没和我讲话。我几次开口想说什么,也都最后闭嘴。我已没了阔佬的什么感觉。
几天后,我无意间跟步升说了此事。步升便拿着那条短裙,还配了件宽松的真丝白色圆领衫过来。当然,这次步升还为我家带来了电话,这可真是件奢侈品,可步升说,为方便我们经常沟通感情,电话费也理所应当由他公司支付。
落雪却把她喜欢的那条短裙和白色圆领衫放到了箱底,试都没试。
刘明、赵茜带着他们四岁的女儿刘冰来我家串门了,还带来一大袋水果。落雪起初感觉有些别扭,但慢慢地,她便一边为刘冰削苹果,一边和赵茜闲聊。落雪本就是个善良宽容的女子嘛。我则非常大度地一直和刘明下棋。
这个夏天的太阳一直白亮亮地燃烧着,没有一丝雨汽,当然也就没什么洪水到来。王老头在医院静养一段时间后回家了。寒梦宣布了上面的任命,她接了王老头的位子,季忠义则接了她的位子,但仍然负责分管组联部。那个“桃色事件”过后,季夫妇二人亦和好如初,相敬如宾。寒梦和季忠义的工作交流也日趋频繁与深入。关于此事上面的态度也颇暧昧,原为副处级的王老以正处级光荣身退。
我们下面几个闲得无聊的人分析了这起“桃色事件”的几个疑点。
一、王老头占人家便宜为什么选在办公室里,且王老头年事已高,干这种事儿已明显有心无力。
二、季忠义为什么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在事发第一时间到达现场,分寸把握到王老头即便冲动也连第一个扣子尚未解开。
三、夫妇二人同仇敌忾地合作也不大符合两人正闹离婚且不肯回头的情形。
四、夫妇二人经此役后,离婚之事休提,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王老头走后,我竟有兔死狐悲的感觉,或许我对将来命运有了某种预感,所以我便对寒梦向我催要发稿的钱,以尚未拿到钱为由拒交。
傍晚,我一边看电视一边削土豆皮,中国队的“裹脚”们正在场上被韩国人随便地涮。踢球的人没脾气,看球的人也没脾气。记得当年世界杯外围赛“黑色五分钟”后,我曾冲动地将饭盒掷向阶梯教室的大彩电,可现在我只是消遣,看着他们好玩。我清楚,他们跟我一样,是既没脑子又不舍得力气的废物,我骂了声废物,电话便响了。
电话是杨步升打来的,他问我在干什么,我就回他说,看废物踢球。
他在同我聊了几句球后便步入正题:“浩然,是这样的,今天晚上有个比较重要的社交活动,有很多重要人物参加,宴会之后还有舞会,需要大家自带舞伴,可我……”他显然是故意停顿下来。
我便善解人意地说道:“你是不是想让落雪做你舞伴?”
他在电话的另一端有点不自然地笑了笑说:“还是浩然你了解我。不知这样合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