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别管什么人,总之你赶快滚过来。还有,把昨晚的钱原封不动地带来。”我扣了电话,又拿起个包子咬了一口,笑着跟依然怒气冲冲的张大妈说:“您在这儿等一会,钱一会儿原封不动地还给您。”
她听我这么说面色才稍微好了一点。
不一会儿,一个矮小的汉子,从门口伸进脑袋来贼头贼脑地看了看。我一看正主来了,就跟张大妈说:“你看,钱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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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爷,有日子没见了。”来人朝我抱抱拳,走了进来。
我笑着朝他招招手,指着张大妈拿来的那个九转乾坤宣德炉问他:“你看看,这可是你的货?”
“甭看了,这东西本市除了小号再无分号。”他话里话外还透着那么点得意感,接着又从口袋掏出钱包,抽出五张看起来有些皱皱巴巴的红票子,“既然找到鱼爷这里来了,我也绝无二话。”
我把钱接过来递给张大妈,张大妈欢欢喜喜地接过去,然后又揪了一下我的衣角,低声问道:“你怎么还认识这样的人?小鱼我可跟你说啊,现在这个社会坏人可多着呢,你可得多长个心眼儿,别跟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学坏了……”
我笑着答应了一声,张大妈这才满意地走了。
我转头看着眼前这个贼眉鼠眼的汉子,说:“人家别的骗子还时常换换地方,换换招数,你倒好,万年不变,同一个东西,同一个地方,连装备也是就那一身民工装。我就纳了闷儿了,你在那片儿都混成这几年最熟的脸孔了,怎么还有人会上你的当?”
“玩儿呗,咱又不靠着这个活。”他鄙视地挡过我递给他的白将烟,从兜里掏出盒苏烟来,跟我说:“你那个太呛,我抽不惯。”
王富贵,河南人,虽然长得贼眉鼠眼的像个骗子,当然他也兼职骗子这行,但其实他这个人并不简单,可算得上是这行里的名人。他本名并不叫王富贵,而是姓孙,具体叫什么谁也不知道,谁问他也不说。他算是河南永城孙家的一个嫡系子弟,说起永城孙家,可是我们这行里不得不提的一个家族,这些年北方古玩市场起码有四分之三的假货都出自他们手里,但这也还不是让他们在这行里威名赫赫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他们姓的那个孙,是孙殿英的孙。
王富贵这人,来我所在的这个小城有三四年了,从他手上流出去的东西也不是一星半点儿。并且因为孙家的关系,他掌握了很多这行里的消息。行里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保准是第一个知道的。
我和他认识还有个故事。当年他也是抱了个东西在美食街路口骗人,没料想当时他骗的人是本地挺有名气的一个大哥。后来那位大哥发现被骗,满世界地追他。他误打误撞跑到我店里来了。当时我见他可怜,就帮他藏了一下,后来又托人帮他说和,才把事情了了,所以自此之后他就跟我绝没二话。
到后来,他也给我弄过几件好东西。我这店里曾经有一幅《惠泉夜泛图》,就是他给倒腾来的。这画是明末清初四画僧之一石涛的真迹,石涛的画这些年行情一直居高不下,价值不菲。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儿淘换来的,这类的神作,仅仅是有钱也不容易得到的。他仅仅让我过了过手,我就赚了很是不少。从那以后我倒是不敢小觑他了。
“鱼爷,气色不咋地啊!”他狠狠地嘬了一口烟,看着我说,“遇到什么事儿了吧?”
“你怎么知道?”我苦笑了一下,一时之间竟不知道从何说起,“其实也没什么事儿。”我朝他抱抱拳,说:“今天谢谢你了。”
“鱼爷你还跟我客气。”他笑眯眯地看着我,“这事儿原本就是我不对,要早知道昨天那位老先生跟你有渊源,我就跟他明说了。”
“富贵,我听说闵王台最近出了些东西?这事儿你知道么?”我斟酌着问了他一句,毕竟他消息要比我更灵通一些,应该知道点什么。
“我就知道你要问我这个。”他三两口把烟抽完,把烟屁股摁死在烟灰缸里,“这事儿说起来我倒是知道一些。说来也奇怪,那个地方可不是个能出东西的地方,可是最近的确从那边流过来不少好物件,都是正经八百的开门〔1〕战国的东西。家里原本也想去一趟看看,后来听说院里也去人了,就没凑热闹。”
“流过来的东西你见过没?”
“没见过,听说有一个瑗。”他说到这里,眼里开始放光,“那可是真神器……”
“玉扭丝纹瑗。”我苦笑着接下他的话头。
“嗯?鱼爷也见过了?”他抓抓头皮疑惑地看着我。
我心想,何止是见过,我还摸过呐!罗玉函,唉,我摇摇头,不再去想她。继续跟王富贵说道:“那东西我倒是见过,只是没想到是从闵王台出来的。”
“鱼爷既然见过,那可看出什么问题来了没有?”他一脸神秘地看着我。
“无非就是有个血沁罢了。还有什么?”我白了他一眼,我不大想再说起这个东西,因为它现在的主人已经有了男朋友。
“我只知道院里藏了一件,那一只可是传世的物件儿,满清的时候就在宫里了,莫非还有别的什么出处?”
“一只是传世的,一只是刚刨出来的明器〔2〕。传世的那一只,我也见过,那是真真正正没进过土的东西。要说这个带扭纹的玉瑗,先前倒是也见过不少,可像这样内外双层瑗的以前就那一只,现在又多了一只。而且它们还是同一时期的,工艺都一模一样,自然是出自一个匠人手里,本身应该是一对。至于出处嘛……”他略沉吟了一下,“自然是有的,只是现在还没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