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我就放松了,我越来越肯定,老虎这么做绝对不是因为他想吃我,他只是想有个同伴。不可能再有其他解释了。整座森林任由自由他来去,但他却选择了和我们一起走。当乌娜时不时地停下来吃东西时,老虎也躺在树阴下,把自己弄干净,打个哈欠,伸个懒腰,等着乌娜,直到她准备好再次上路。
那天,我对这位旅途上多出来的新同伴越发地感到放心,我甚至想开口和他聊天。但是我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的意思是,该和一只老虎聊些什么呢?我知道选好聊天内容至关重要,但我怎么都想不出个话题来。最后,我决定把那首诗背给他听——记得多少,就背多少——因为我觉得这首诗里全都是对老虎的赞美之词,我希望他能听明白。但是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次一开始背,每一行句子,每一小节,都很流畅地出来了,就好像这首诗一直都在我的脑子里,就等着合适的场合出来表现一样。诗的作者似乎找到了最合适的听众,他的这首诗就是为这位听众而写的,在他看来,这位听众的地位比任何人都重要。我突然灵光一现,记起了作者的名字——布莱克,威廉?布莱克。这个名字就印在那张画的最下面。
“老虎老虎,光焰闪耀,在黑夜的丛林里熊熊燃烧,
是怎样的神手或天眼,造出了你这样的威武样貌?”
我非常希望老虎能听我念诗。他的耳朵一直都在动,向前、向后动。我大受鼓舞,又把诗念了一遍,略微提高了音量,这样老虎就能清楚地听见了,而且能够明白这首诗是写给他的,我正在念给他听。我很高兴自己还记得这首诗,我把它背了一遍又一遍,来证明我真的记住了,我要把它牢牢记在脑海里,以后就再也不会忘了。
在我不知道背到多少遍的时候,老虎突然停了下来,转过头来望着我。那一刻,我再也不怀疑了,他一直都在听,而且他明白这首诗是写给他的。他的眼睛灼灼地望着我,就在那时,我感觉到他眼里流露出的并不是饥饿,也不仅仅是好奇,而是融会了各种情绪。只过了片刻,老虎抬起一只前爪,甩了甩,好像刚刚踩到了荆棘上,接着又轻快地跳回了树阴里,消失不见了。我感觉到,乌娜和我不同,她看到老虎离去,似乎松了口气。她对只剩下我们俩感到更加自在。
这一次,是我们和老虎在一起待的时间最长的一次,也是老虎跟着我们时间最久的一次。之后,他又出现过几次,好像只是为了提醒我们他还在——我是这么觉得的,这样我们就不会把他给忘了。在这一点上,我根本不需要提醒,我是绝对不可能忘记他的。我一直都能感觉到他的存在,有时晚上还能听到他的吼声,以及他出现时在丛林里引起的恐慌的警报声。
有天早上,我们碰见他在一个池塘里游泳。我敢肯定,他早就知道我们要来,他是在那儿等我们的。乌娜站在岸上,看了一会儿。当遇到有可以喝的水、可以打滚的泥,而且还没鳄鱼的时候,乌娜是不会犹豫太久的,就算里面有老虎也没法阻挡她。和老虎保持了一段安全的距离,乌娜笨拙地跳进水里,一会儿就沉浸在自己平时最爱的水上运动中,她尽其所能地制造噪音和混乱,还把象鼻子伸到水里吸水,然后给自己来个淋浴。
我了解正在发生的一切。乌娜在很刻意地、大张声势地宣告这个池塘是她的。身为她的战友,我也加入进来。我“呜”的一声大叫,跳到她的背上,接着像颗炮弹一样跳进水里。很明显,老虎正在享受的安静的游泳被打搅了,他对此很不满。最后,他游到了离我们较远的岸边,爬上一块岩石,把身上的水抖干,在太阳下伸了个懒腰,好像已经把我们忽视了。我给他来了一场表演,先潜到水里,待了一会儿,然后从另一个地方冒了出来。
我突然觉得应该把自己最好的招术使出来。当乌娜躺在深水处时,我从她的鼻子爬了上去,站在她的背上,保持好平衡,对着空中挥挥拳,叫道:“冲上蓝天!”接着猛跳下来。从水底出来后,我看看老虎,想知道他是不是喜欢我的滑稽表演。但他看上去漠不关心的样子,一直都忙着清洗自己,对我的所作所为没有流露出丝毫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