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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查泰莱夫人的情人(22)

查泰莱夫人的情人 作者:(英)D·H·劳伦斯


克里福德的话说的有点悲凉。这片林子仍然透着几分野性的老英格兰的神秘。可乔弗里爵士战争期间的砍伐让它损伤了元气。这些树木曾经是多么安详,起伏的树梢耸入云天,灰白的树干顽强地从褐色的蕨草丛中拔地而起。鸟儿在林间安全地飞来飞去。这里还曾经有野鹿出没,射手在这里狩猎,僧侣骑着毛驴款款而行。这地方有这样的记忆,记得这些。

克里福德坐在惨淡的阳光里,光线辉映着他光滑金黄的头发,红润丰满的脸上表情高深莫测。

“我到了这里,比在任何别的地方都更感到无后的遗憾,”他说。

“可这片林子比你的家族还要古老呢,”康妮轻柔地说。

她说得对。查家在拉格比才住了两百年的光景。

“对呀!”克里福德说。“但是我们使它存活了下来。要是没有我们,它早就消失了,和整座森林一起消失掉。必须得有人保存老英格兰的一部分!”

“必须!”康妮说。“必须要保存吗?为的是同新的英格兰对抗吗?我知道这很伤感。”

“如果老英格兰一点也不保留下来,就没有英格兰了,”克里福德说。“我们这些有这类财产并且对她有感情的人必须要做保留她的事。”

说完两人都感伤地沉默了。

“是的,要保留上一阵子,”康妮说。

“一阵子!我们能做的就这些。我们只能尽我们的绵薄之力。我感到我家族的人都尽职尽力了,在这里,既然我们拥有了这片地方。人可以反陈规陋习,但必须保持传统。”

又是一阵沉默不语。

“什么样的传统呢?”康妮问。

“英格兰的传统!这个传统!”

“是的!”她慢慢地说。

“所以说得有个子嗣才行。一个人只是一条链子上的一环,”他说。

康妮对链条并不热心,不过她一言未发。她在琢磨他在说到渴望儿子时表现出的那种奇特的冷漠。

“我很难过,我们不能有儿子,”她说。

他那双淡蓝色的大眼睛缓缓地打量着她说:“如果你和另一个男人有了个孩子,那也几乎算件好事。如果我们在拉格比把它带大,它就属于我们,属于这个地方了。我并不太在意是不是当亲生父亲。如果我们养大这孩子,它就是我们的了。而且它会传宗接代的。你不觉得这事值得考虑吗?”

康妮终于抬起头来看着他。孩子,她的孩子,在他眼里竟然只是个“它”。它,它,它!

“可是,那另一个男人怎么办?”她问。

“那很重要吗?那些事会很影响咱们吗?你在德国有过情人,现在不是挺好吗?几乎没什么嘛!对我来说,我们生活中的这些小动作和小小的关系并不那么重要。它们说过去就过去了,现在在哪儿呢?昨天的雪在什么地方?⑸重要的是一生中持久坚持下来的东西。我自己的生活对我来说就至关重要,因为它经过了长久的延续和发展。可那些偶然发生的关系有什么了不起的?特别是那些偶然发生的性交!如果人们不去荒唐地夸大性交,那不过就像鸟儿的交尾,过去就过去了。本来就应该这样,有什么大不了的!重要的是终生厮守的伴侣关系。天天生活在一起,而不是一二次苟合。你和我结合了,不论发生了什么都不会把我们分开。咱们各自习惯了对方。习惯在我看来比偶尔的快感还要重要。长期、缓慢地持续下来的东西,我们就按照这种习惯生活,而不是凭着任何偶然的冲动。一点一滴,生活在一起,两个人就融为一体了,两人之间会产生说不清道不名的振颤,相互影响对方。这就是婚姻的秘密,而不是性,至少不是性的简单官能作用。你和我在婚姻中交织为一体了。如果我们恪守这个婚姻,我们就应该能够安排这桩性事,就像安排看牙医一样,因为命运让我们肉体上出了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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