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虹梅路去浦东机场是一段并不短暂的距离,看一眼这个生活了一年多的城市,也许爱在哪里,心就会在哪里流连。少了一份异乡别离,情淡如水的洒脱,却多了一份心安理得,感同吾乡的难舍。舷窗外的天空包裹着北半球的夜晚,像展开的一张硕大的地图,以黑的汁液填充着黑的空白。对故土的思念超越了若柔对爱情的陶醉。隔着重峦叠障的群山,还有一望无际的海洋,那遥远而神秘的非洲大陆一直是抚慰她心情最为温暖的热土。那里收藏了若柔最清旷柔顺的记忆,她的美好童年一直执著地留在那里,她从不曾抛离它独自远去。只是天涯相别,越长大就感觉距离得越远。浮生的日子尤如白驹过隙,身处之中感时日漫长无奈,等偶然间不经意地回首,却已是春秋几载悄然滑过。有限的记忆早已被他乡的风吹散模糊,像是广阔的天空里无限放飞的风筝,飞得高入云端,终远出视野,销声匿迹。但某一个时刻突然忆起时,那种故土的思念仍然像有一根线牵系着,只需稍一动手,便知它依旧还在那里,早已被云团稀释的眷恋变得明晰起来。这才知道无论一个人的心在何处漂流,故乡依然是一生中最为熟识的港口。现在,若柔终于要再次回到它的怀抱,带着她深爱的男人、成长的艰辛及荣耀的爱情走进非洲,问候她的故土,重温她的童年,若柔的心里是难以抑制的欢喜与忐忑。她轻轻闭上眼睛,亲爱的纳库鲁湖,你是否依然被一只只火烈鸟自由挥动的翅膀舞出一片片彩霞?亲爱的马塞马拉,你是否依然在自己的富有上面建筑那份凄凉的荒蛮?亲爱的马塞族武士,你已经用做好了一圈的小土屋娶进了几位妻子?亲爱的布隆迪,你幽暗而深邃的夜空,是否依然有萤火虫般艳丽的子弹轨迹划过生死一线的仓皇?亲爱的马里奥克,若柔曾经那么讨厌木薯粉的味道,可是现在她想它,想它非洲大叶包裹着的怪气味,想它那稍许讨厌的软腻,甚至想它的不易消化曾带给她的胃痛。还有比里比里,将大大小小喧闹的豆子涂抹出喜庆与辛辣的比里比里。还有那里的阳光、苋草、大红的方格子布,还有,还有,还有那里的一切!也许她离开得太久了,时至今日,这个古老的大陆还记得那个离去的孩子吗?就在今夜,她将要再次走近它的,她要像多年前一样,执着它的手,蹑手蹑脚地挽留偶然飘过的那片白云,眨着眼睛细数黄昏后跳出天空的繁星,滑动手指抚摸飘落在地上枯叶的脉络,任其连接岁月的源头,这在她的心底滋生翻捡出对美好过往的回忆。
爱情、乡情争先恐后地占据着若柔的心头。她怀着兴奋后的疲惫,靠在本喻的肩头,幽幽地睡去。及至凌晨,飞机到达了卡塔尔的首都多哈机场。他的吻将她唤醒,着眼处已经是星星点点光芒闪耀的城市。在多哈需要停留将近十八个小时,乘车穿过机场路,巨大的广告牌映衬着无人相伴的寂寞,在晨光笼罩下的沙漠中矗立。世界上有很多城市都可以很容易找到中国街,多哈却不同,在这个漂在石油上的国家,在这个人口二十六万,人均年收入四万美金的富裕城市里,想找一家中国餐馆却并非易事。本喻操持着手语,夹杂着英文,领着若柔来到kamada商业区的一家菜馆,远远地已经有大红灯笼跃入眼帘。看着很中国的菜谱,川菜、粤菜、鲁菜,甚至东北的乱炖,也一应俱全,包罗万象。闲适地坐在窗前,可以看到外面的行人,长长的白色或黑色的袍子晃动于眼际。若柔起身去洗手间,偶遇一位正擦拭脸庞的当地女子。阿拉伯女人的美不好准确定义,但看到第一眼即感觉那是从一千零一夜的故事里走出来的,漂亮得如同传说。两人相视菀而一笑,没有莎丽掩饰后的神秘,晃动的只是邻家女子的单纯与顽皮。匆匆吃过饭,赶回机场,转乘航班,若柔携着她疯狂而又浪漫的爱情承诺在当地时间凌晨五点到达塞舍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