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说:“老邱这种作法我不赞成,要处死你,人家就没有相应的准备吗?还能叫你动手?”
“准备也不一定准备得那么好,有机会就干,人急跳墙!”翟丕翕气愤地说。
“我在吉林呆了好几年,从这里到车站这条路我熟悉。如果不是往车站去,那就是糟了。”杨钧从旁说。
“不管怎样,一看情形不对就得动手!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杨绍林的决心很大。
“我认为绝不会有意外,咱们不要这样胡搞。如果真正无事,我们搞出事来,作了无谓的牺牲,那可是冤哉枉也。”我知道干特务的人行动野蛮,性情粗鲁,很容易滋生事端。
“不会无事,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这是邱明瑞与翟丕翕二人的一致看法。看来他们二人是今天晚上的危险分子。
陈哲、杨成荣和长春站那个司书都没说话,在那吃花生,但很注意我的态度。我想,今晚共产党是不是杀我们,我的心里也没有底。也可能杀我们,不过杨成荣不应该杀呵,他不是军统特务。可我又一想,过去我们杀人的时候,不管是不是共产党,抓着与八路有关系的人都杀。杨成荣当过谍报队组长,又是我的勤务兵,还不该杀吗?我又一想不会杀我们,因为我们还能主动赎罪,况且在招待所住这么些天,也看不出来要杀我们的迹象——我的思想是:如果真要杀我们,我们也不要动手,命该如此,动手也无济于事。我们今夜有8个人,如果要杀我们就不能来8个人,而来30人或20人。这些常识谁不知道,又何况我们是些军统特务呢?而这八个人中我是头,将来闹出事来,人家还不找我算帐?一定说是我指使的,绝不能说杨成荣指使的。这一点我心中犯嘀咕,所以我唯恐出事。
我很后悔,不该给他们买酒喝。于是我装着到门外吐痰,看一看门外有没有人,幸好没有人。我们就各自回屋休息了。
在迷迷糊糊的梦中,杨成荣把我叫醒,说要上车站。我起来之后擦了把脸,大家把东西收拾好,往外搬。
我下了楼到曹科长那屋,他还在床上睡觉,我告诉他要走了,他也没有起来,只是说了一句:“好了,到长春好好争取吧。”
我们几个人跟朱同志走到门外,一看不是汽车,是一个胶轮大车。车旁边有六个带枪的武装战士。朱同志叫我们上车,我叫他们七个人先上,而后我才上去。我坐在车后边。战士前边坐三个,后边坐三个,朱同志挨着我坐。我没有看见邱明瑞和翟丕翕的表情。车一动,朱同志拿出一盒烟给大家吸,因为才两点钟,还很冷,我把脑袋缩到大衣领子里,心里希望赶快到车站,可别到另外的地方。千万不要出事呀。我吸完了一支烟接着又吸另一支,我对翟丕翕说:“丕翕你冷不冷?你若冷,我把大衣给你穿?”
“不冷,我的棉袄挺厚。”
“穿我这个皮大衣吧!”朱同志从身上把一件羊皮大衣脱下来,交给了翟丕翕。翟丕翕坚决不要,朱同志一定要他穿,我说:“朱同志叫你穿就穿吧,不用客气。”
我对翟丕翕说话的意思是试探一下他的情绪,听一听他的话声是不是很紧张。想法子打破这紧张的局面,故而利用了大衣的题目。想不到朱同志真的把大衣脱下来给了翟丕翕。这样一来我心中安定了,这是上车站,绝不是枪毙我们。真的要枪毙,还怕冻着?由这一点,我问杨钧:“杨钧,咱们上车站的路对不对?”
“对,对,就是这条路。”
朱同志问:“你们谁在吉林住过?”由这就开始聊起天来,不但不紧张,也不感到寂寞了。胶轮大车走了一个小时到了火车站。我心想:“谢天谢地,平安到达。”
注:
① 长春警备司令部督察处:建于1946年初,国民党军统局北方区区长文强(中将,1949年被俘,1975年特赦,现全国政协委员)为强化东北及长春地区的反共力量,巩固国民党在东北的统治,扼制共产党力量在“北满”的扩展,签呈陈诚,而建立的特务机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