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支远征的军队,已然疲倦。听到太宗班师诏令,兴奋之状显然。李靖皱眉,正欲招众将领集议,李世已经在军帐外求见。“李将军,皇上命停兵?”
“诏书是如此写,将军意下如何?”
“不是停兵之机。”
“皇上诏书是假,将计就计是真。”
“如今众将士皆知停兵诏书,如何率众?”
“且命众将士前来议事。”
“世已招呼张公谨将军前来,片刻即到。”
李靖一愣,他早意识到,这个被皇上外放到边境守城的李世,确是胸有经纶。一时间李靖有种悲凉感。玄武门政变,李靖坦荡,拒绝介入政争,李世精明,亦拒绝表态。皇上更是明察秋毫,对两个观望者的心思一清二楚。李靖亦知,皇上虽然圣明,但心中不无芥蒂。李世民即位以后,李世被留在边境,已经是优待。至于他李靖,用夫人的话说,“夫君不是李世,夫君到边境,皇上如何放心?”于是注定了,几年之中,李靖在朝,外享尊容,内存谨慎。
退一步说,对于当初不和自己合作的大将,皇上完全可以什么都不给他们。而他们之所以还有领兵出征的机会,这是皇上的圣明,亦是李靖和李世的幸运。可李靖的夫人不这么认为,夫人说:“这是皇上的幸运。李靖和李世有用,对于皇上是,对于大唐帝国的基业亦是。”但李靖并不愿意如此看,李靖懂得满足。李世呢?李世应该也懂得满足,因为他能够安生在边境为官,亦能尽力于征伐兵戎。
皇上是人,纵然洒脱,纵然大度,却不能忘怀过去。而一到用兵之时,皇上首先想到的,还是他李靖,还有李世。
李靖有一种悲凉感,虽然他知道,真实的世界,永不像天空那样湛蓝。李世是否也有同样的悲凉感?因为这一刻,李靖在看李世,李世也在看李靖。李靖得承认,他和李世没有多少共同点,但这一刻,他们情感相通。
恍惚间,张公谨已经来到。“请进,请进。”李靖道。
“皇上有诏书?”
“正是为此事。”李靖道,“颉利虽然败绩,其部属仍然不少。若纵其逃往漠北,保存其九姓,荒漠绝远,我等地形又不熟,恐怕再不能追及。现在我大唐使者带诏书招降于彼,颉利必然宽心无备,若选精骑一万,带二十日粮,可以一战而擒颉利。”
部将张公谨道:“诏书已许降,使者已前往,怎可再出兵?”
李靖朗声笑:“此乃陛下智谋!机不可失。此韩信所以能消灭齐国田横也。”
计策遂定。
李靖将兵趁夜出发,李世带兵随后。果然,颉利见到使者,大喜,戒备之心全无,李靖派苏定方帅二百骑为前锋,乘雾而行。突厥探兵发现异常,慌慌张张回报时,李靖距离突厥牙帐已经只有七里之遥。
李靖大军到达颉利牙帐,突厥几乎没有抵抗之力,李靖将士一阵好杀。“报将军,颉利已经骑马逃走。”一士兵手拿大刀,气喘吁吁来报。李靖点一下头,没有太大反应,只是继续冲杀,不多时斩首万余级,俘男女十余万,获杂畜数十万,又杀了隋朝和亲突厥的义成公主,抓获其子叠罗施。战果辉煌。
而这边,李世的部众等在碛口,截住了匆忙逃奔的颉利等万余人,颉利进退不得。其大酋长皆帅其部落投降李世,李世俘虏突厥兵众五万余口而还。
狼狈的颉利在左右掩护下逃出了李世的围截,欲投奔吐谷浑而去,被西道行军总管张宝相抓获,送到长安。遂收复定襄等地,自阴山北至大漠,都归唐帝国的管辖之下。
二月,以克突厥,大赦天下。
三月,四方边境的各族君长皆来长安,太宗在朝堂上召见他们。
各族君长齐道:“请大唐天子为天可汗。”
太宗大喜,道:“我为大唐天子,又下行可汗事乎?”
“天可汗万岁万岁万万岁!”群臣及各族君长齐齐跪拜。声震殿宇。
太宗高高在上,无上权威!
是后以玺书赐西北君长,皆称天可汗。
且说李世回朝,被授予光禄大夫,行并州大都督府长史。仍然到边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