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秋声跟随领导听了许多场报告，这场报告是令他终身难忘的，就连刘国才当时都说，这场报告又好又不好。

南陵市委市政府请北京某著名学者来作报告，此人能经常与高层人物接触，全国各地能请到他是很不容易的。

南陵市并没费多大劲，南陵在北京设有办事处，办事处的任务就是疏通各种关系，而南陵市驻北京办事处主要依赖于一个南陵籍红歌星。刘国才主管城建工作时，王平能拿到绿岛的开发权，刘国才就曾受命要王平在绿岛选一套240平方的房子送给那位歌星。王平喜出望外，将绿岛小区的形象宣传词定为：××与我们是邻居。其实，小区建成后，红歌星根本就没露过面，只是她的父母住了进去。

作报告的地点在市委大礼堂，参加对象是市直机关副处级以上干部，廖秋声和以往一样，别的司机凑在一起玩牌去了，他捡了个角落坐下来，望着黑压压的人头，心想，这都是南陵市的人物哩。

某学者的报告主题为《如何经营城市》，不料一开篇，就让廖秋声吃了一惊。学者并没有直接讲到城市，而是比较中西方制度的优劣。"目前，我国为何比人家发达国家落后？关键在于起步时迈脚就迈错了，比方说，我国制订各种法律和规章制度，都是设定一种完美的结果，而西方不同，他们首先是设定有可能出现的问题，因此，他们是针对问题而制订法律，那么，出错的机率就会少得多。而我国的法律是预先不针对问题制订，等出了问题再用法律条文来套，头疼医头，脚疼医脚，一直手忙脚乱……"

廖秋声听得背上炸出了冷汗，这不是公开诋毁社会主义制度么？他惊慌地望望领导干部们，只见他们频频点头，交头接耳。

学者接下来的观点更是让廖秋声感到既新鲜又紧张。

"很多人批评跑官现象，我就赞同跑官。现在干部这么多，你不跑，上级领导熟悉你吗？古代还有毛遂自荐哩。跑与不跑是绝对不一样的，你直接与领导接触了，领导就对你有了第一印象。从经济学角度来讲，你跑成了，经济效益会成倍增长，个人空间成倍增长。比方说你现在是一个科级干部，你管50个人，过年时每个人送你500元礼物，价值只有25000元；倘若你用5万元去跑官，当了处级领导，管200个人，过年时每人送你1000元礼物，价值是20万元，净赚15万元……"

说得如此大胆而露骨，廖秋声紧张得大气不敢出，还以为自己来错了地方，他悄悄观察听报告的领导们，只见前排的市领导正襟危坐，后面的处级干部们简直进入了讨论状态。

午餐时，刘国才和其他市领导陪那位学者，廖秋声和其他司机在另一个包房就餐。司机们又像往常一样挖苦廖秋声了："哟，又受益匪浅吧，正科级就是正科级，不像我们是握方向盘的。"

廖秋声也懒得答理，心想，你们这号人永远只配当司机！

送刘国才回家的路上，廖秋声忍不住发话了："首长，今天的报告听得我云里雾里的。"

"其实也没什么，他只不过是把别人虽然明白但不敢说或不便于说的说出来了，别人说就是谬论，他学者说就是学术了。"刘国才说。

"那他也不能公开宣扬行贿呀。"廖秋声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