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赵老嘎所言,朝阳县长马应民真是活腻歪了,居然拒绝了北村大佐的一番好意,放着好好的满洲国县长不做,非当中华民国的县长。这还不算,还加紧练兵巩固城防,说是要跟日本人决一死战,将朝阳县城变成什么第二个凡尔登,惹得日本人火冒三丈,二话没说,全力攻城。
说来马应民有些不自量力,他的县大队才三百来人,临时扩招也才不过七八百人;武器更是少得可怜,三个人共用一条枪,那枪还是老套筒;子弹更是奇缺,每支枪才有三粒子弹;没有任何重武器。就这么点家伙式,跟日本人叫板,用句通俗的话讲就是耗子舔猫屁眼——找死。
马应民开始还很乐观,他觉得精神的力量是强大的,相信正义一定能够战胜邪恶。但他理解得还不够深刻,说正义一定能够战胜邪恶不假,但没说正义马上就能战胜邪恶,很多时候邪恶总是压制着正义。马应民还热衷于放手发动群众,据说是他重用的小舅子向明从苏俄带回的先进救国经验。结果发动了一圈,还真有效果,县大队由三百人扩充到七八百人就是实例。但这多出来这几百人多是些老弱病残腿脚不太利索的老人孩子,稍微腿脚好使点的年轻人早逃命去了。他又广下英雄帖联络各路抗日武装,其中就包括清风岭的赵老嘎。赵老嘎对着前来发动的向明只说了三个字“滚犊子”,而杜二脑袋和许三骨棒等人都看赵老嘎眼色行事,对着向明连三个字都嫌废话,只说了一个字“滚”。无奈之下,马应民只好派人去向那些抗日自卫军、抗日救国军求救;怎奈那些军正陷入日军围剿,一个个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又跟官府素有仇隙,不让向明他们滚犊子已经给了好大的面子了。
大战在际,朝阳县兵微将寡,马应民不禁仰天长叹:“我×他大爷,几千年了,这人心咋就跟个沙子蒸窝头,拢不成团呢?”
日军可没管马应民有没有把人心拢成团,避实击虚攻其不备是兵家的不二法则。北村大佐一声令下,炮声阵阵战车轰鸣,朝阳城陷入一片火海。
清风岭那边还算平静,除了赵老嘎忧心忡忡,再就是永志、四老嘎等人耐不住寂寞,总想着下山斜出北票、迂回朝阳、兜击日本人侧背之类不着调的事,但都被赵老嘎严密控制住。几个人再有火气,也无济于事,只能捶捶门框、砸砸炕沿之类的解气。
话说那七巧和清风岭的人混了一段时间,很快融入清风岭的民风,跟一帮姑娘媳妇打得火热。女人的心思男人很难看懂,但女人看女人,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柳芹最先发现异常,发现那七巧平时最愿意跟小玉混在一起,起初没介意,时间长了觉得不对劲。那小玉爱玩枪,没事拿着他爹的德国造手枪跑到后山打个鸟啥的,七巧也跟着去,慢慢地学会了使枪。
“啊?”赵老嘎听说后倒吸一口冷气,这些天忙着张罗村里的守备,没把七巧的事放在心上;还以为一个女孩子悲痛劲过去就没事了呢,况且不来赖上他,他自觉得少了一样包袱;没想到这包袱不但没甩下,还越包越大,赵老嘎就对柳芹说:“得看住她,这可是咱们清风岭的一颗地雷,说不上哪下炸了。”想了想又说:“以后别让小玉再玩枪了,该学学女红什么的了,这孩子不能惯着,弄不好也是一颗地雷。”
柳芹道:“谁惯孩子了?小玉要不是你惯,能像现在这样?假小子似的。”
赵老嘎自知理亏,但仍然嘴硬:“这事你当娘的该管就管,我这边一大堆事,分不开身。”
柳芹道:“好,听你的,谁让你是当家的呢。不过我还有个办法,能把七巧的心拴住,记得上次跟你说过的事没?”
“说啥了?俺一天事这么多,你一天话又那么多,哪能句句都记着?”
柳芹撇了撇嘴:“当家的,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你?别跟我装糊涂,被那小妖精迷上了吧?舍不得说给别人?”
赵老嘎一翻眼睛:“别瞎说,谁舍不得了?”
柳芹也不示弱:“别以为人家都是傻子,就你一个人精。嫌俺老了是吧?想老牛啃嫩草?有这心思别闷在心里。说啊,别不好意思,俺去给你说去,娶回来当小……”说完扭动着大屁股就往门外走。
赵老嘎一把拉住:“别给我添乱成不?还嫌事少?”
柳芹道:“这可是为你好。送上门的黄花闺女,你就要了呗。你看人家长得啥样,一掐一包水;你看看俺长啥样……”
赵老嘎道:“你要是真为我好,就别去找她。就按你的主意,说给王先生吧。”想想又觉得哪块不对:“那王先生成天跟石头叫劲,能干吗?就是他愿意,七巧也不见得愿意啊。”
柳芹一撇嘴:“哼唧了半天,还是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