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崎岖不平,多山多石,却适合人类生长。
我认为,世上再也没有比它更迷人的地方了。
———荷马,《奥德赛》,ix.27本章所指的土壤并非普遍意义上的地球表层,而是特指那种既不过硬也不过干,适宜植被生长的土壤。险峻的阿尔卑斯山脉岩石嶙峋,并无此处所指的土壤覆盖;而在一桩不平等的领土交易中,非洲沙漠被称为“相对松散的土壤”,此种称谓着实不过为一种外交辞令。
上述说明在英国人看来显然是陈词滥调,然而在希腊却并非如此简单。人们时常提到“肥沃的南方”,实际上,即便与欧洲西北部地区相比,地中海地区的岩石和粗砂地也要多得多,能生产作物的土地则少得多。希腊总面积中仅有极小的部分可用于耕种,大部分地区实在是不能被冠以“肥沃”之名的。
为了了解希腊人的生存方式,首先有必要全面了解一下这块国土,看看它是如何被利用的。我们不妨利用阿里斯多芬的喜剧《鸟》中的合唱曲作为分类的基础,其中描述了希腊的土壤,亦可说是提供了一个全景的印象。不过这些合唱曲所指的似乎仅仅只是阿提卡地区,因为其中只字未提到森林。或者我们也可以通过《伊利亚特》中描绘的阿喀琉斯的盔甲一窥其貌;不过盔甲上的画面表现了人们正在从事的事情,而非他们生活的国土,因此它更多地与经济相关,而与地理无涉。当然,画面上希腊人的生活区分有致,井然有序,乍看之下如刻意创作, 实则非也。跟现代人相比,古希腊乡村生活的特征更加门类清晰,易于辨别,如假以图示,的确更加呈现一种对称的特征。[1]让我们暂且把荷马与阿里斯多芬搁置在一旁,现代地理学家把希腊国土分为四大部分,即不毛之地、森林、牧场及耕地。大体而言,这些分区由高地开始,逐渐延展至平原。下文将逐一进行阐述。
不毛之地主要由岩石以及岩石的风化体构成,目前约占希腊全国国土的三分之一。这一部分当然也是最引人关注的部分。如果把英国国土比作丰腴健康的躯体,那么希腊就是赤裸裸的、瘦骨嶙峋的躯体。她线条凌厉、轮廓明朗,在雕塑家与建筑师看来,山峦构成的简洁线条独具庄严肃穆之感,那蜿蜒曲折的山地正是建筑的最佳选址。希腊之所以贫瘠并不是由于多山,因为大部分山峰的高度都在“高山植被生长标准线”(theAlpinelevelofvegetation)以下,而且在南方植物甚至可以在海拔更高的地区生长;真正的原因在于其任何山岭地区都无法持续产生足量的水汽,以抵御长期侵蚀地表的风化作用。来自英国的旅人习惯了本国铁路沿线随处可见的苍翠,因而立即会注意到希腊铁路的两侧都是光秃秃的。热带地区的人们把大量时间花在除草上,在英国人们种植并管理作物,而在希腊首先要做的却是培育土壤。即使培育了土壤,也无法保证其可用性。土壤损毁或疏于管理都有可能使之寸草不生,最终沦为无所用处的沙砾地。因此,与英国相比,在希腊一旦发生严重的土壤损毁———如伯罗奔尼撒之战的最后阶段爱奥尼亚战争(DeceleanWar)阶段———其后果更为深远。在战争的头十年阿提卡半岛曾经多次遭到焚烧,但她总能立即复原,然而自爱奥尼亚战争以后她便一直未能恢复元气。自然之神率性而为,在北方,它制造了丛草杂陈的荒野,而在希腊大部分地方,却仅有了无生机的荒漠。显然人类也难辞其咎。他们砍伐并焚毁了根部能大量蓄水的森林,导致狂风横扫山峦,水汽殆尽,这一行为至今仍在持续;他们从未重视河口,任由大量沃土沦为沼泽。话说回来,即便追溯到人类行为相当“节制”的远古时期,希腊大地便已是缺乏植被、了无生机的。
在后来成为雅典卫城的那片崎岖山丘上从未出产过任何谷物。[2]越过岩石我们进入森林。仅从外观判断,这也许是古代和现代希腊最显著的不同。自柏拉图(Plato)和伯里克利时代起,上百代的农民在这片土地上恣意妄为,其间也许一直见证了树木的日益减少。有心的观察者估计该国的森林面积在过去30年间实际上已经减少了一半。农民焚烧树木,或者切开松枝以提炼松脂。干燥的树木被用来烧火,新长出来的树芽则被山羊当成了食物。如此一来一面山坡几年内便会变得光秃秃的。目前希腊东部几乎不再有森林覆盖,不过西北部及尤比厄地区依然树木葱茏,因此,相对于其他一些耳熟能详的地区,古希腊外围区域的植被保护还是比较好的。[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