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都过去了,我挺对不起那女孩的。”
“感情的事哪有对错。”范琪递给我一瓶酒。我喜欢这个女孩,很仗义。
大家又喝了一会儿,然后就回房间睡觉了。
我说我想自己躺在客厅里,弹一会儿张硕的电钢琴。插上闭路耳机,声音不会出来,不会影响大家的。
我其实不怎么困,怕自己睡不着,索性在电钢琴上把最近的曲子练了一遍。抬头看看钟表,已经是凌晨一点半了,我恐惧地摘下耳机,希望大家都已经睡去。但还是有让人心碎的声音传来,虽然听得出他们在极力克制,但我仍能辨别出那个呻吟声音的主人。
我赶紧再次戴上耳机,双手却像石化了一样,脑袋一片空白,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极限要到了,我几乎在砸琴,但挥之不去的那几声呻吟却像闪电一样回响着。眼前闪着那个房间发生的一切,都是瞬间出现,瞬间又消失。
我看见夏岚被人压在身下,她的眼睛却在看着我,仿佛知道我在看着这一切,我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吐了。
我用最快的速度穿上衣服和鞋,发疯一样跑出门去。外面的世界倾盆大雨,刚才电钢琴的耳机阻止了我知道这一切。
我一边跑着一边脱着自己的上衣,就好像我当年也是赤条条的湿乎乎的来到这个世界一样。身体的温度并没有因为速度的关系而变得温暖,相反的,湿透后的冷风几乎摧毁了我的感应能力。
我站在一条废弃的铁路面前,野草已经覆盖了锈迹斑斑的轨道。远处的隧道隐约闪着一丝光亮,总让人以为还是会有火车驶来。
天快亮的时候,我总算到达了目的地,那天最后能成形的记忆就是张雅倩给我开门的一瞬间。我看着她揉着眼睛,看到我之后的惊讶,我努力地用嘴角挤出一点笑容,“对不起。”
然后眼前发黑,什么都记不得了。醒来后,我躺在床上,脑袋像被什么人用棒球棍打过。小倩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个小壶。
“快,这是姜汤,赶紧喝了。”
我没有说话的力气,小倩一点一点地把姜汤灌到我的嘴里。我又躺在那张熟悉的床上,整整睡了一天。小倩说她有专业课必须要去学校,把退烧药和姜汤都放在我身边,说实在难受就给她打电话,她送我去医院。
我喜欢这种感觉,我是说生病的感觉。当我身体虚弱的时候,我的思维总是特别清晰,好像没有负担和阻碍。
我又看着她家墙上那张巨大的油画,有一个男人拉着一个长发的女人,长发的女人拉着一个短发的女人,这三个人正往一片树林跑去,感觉得出他们很害怕,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后面追一样。给我印象最深的是那幅画的色调,天空居然是深紫色的,还有远处的隧道里那束神秘的光亮,和昨天晚上废弃铁路那儿的隧道一样。
我努力着从床上爬起来,把姜汤都喝了,把退烧药都扔马桶里去了,我讨厌吃药,我讨厌看不见的化学反应,我宁愿打针。小时候去医院,别的小孩都是哭哭啼啼,我却显得很兴奋,看着自己被勒紧血管,特别有想拿针扎下去的欲望。护士惊奇地看看我,又看看我妈妈。妈妈总笑呵呵地说这孩子听话。
冰凉的液体透过锋利的针,顺着鼓起的血管流到我的身上,变成了我的一部分,这种感觉太奇妙了。我看着它在一个小房子里一滴一滴的,几乎是与我的心跳平行,我不是没有痛楚感,只要这个痛楚如果在我能接受的范围内,就是一种变相的快感。我以前特别不理解自己的这种感觉,直到后来我认识一位文身师,他说文身的时候也是这样,也会有痛楚感,但这种痛楚也在自己能接受的范围内,很多人也有愉悦的感觉,他就是其中之一。
有人说什么痛并快乐着,我不同意。痛就是痛,快乐就是快乐。那些觉得自己是痛并快乐的人,大抵也和我一样吧,其实还是快乐的。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走到黑暗的另一面。
小倩从学校回来的时候,我基本上已经退烧了。她带着我喜欢吃的白斩鸡,我躺在床上,看着她脱着自己的高跟鞋,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看你好像好多了,昨晚吓死我了,你又耍什么疯!”
我招招手,让她躺在我的身边。
“谢谢你。”
“少来!不过你还挺厉害,疯成那样还记得我家的门牌号。”
“那么复杂的谱子我都能背过。”
“也是。你咋了,昨天没机会问你?”
“没什么,就是在朋友家喝多了。”
“谁喝多了脱了衣服,半夜下大雨在马路上狂奔的。”
“我呀。”
小倩躺在我怀里,咬了我脖子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