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不能使用语言时,人们就使用摩尔斯密码。晚上,等所有的卫兵离开这里以后,在小小的隔间里,整个牢房里便开始了敲敲打打。有时候,他们还会使用一些简称作为密码,比如用“tit ”代表一点,用“da ”代表一画,这样嘴唇就用不着张开。还有人会使用一些身体语言,比如路易就采用手语当做自己的密码,以蒙蔽看守的卫兵。虽然他们讨论的大部分内容都很琐碎,有时候甚至只是谈谈自己母亲的厨艺,但是内容并不重要,重要的在于他们敢于反抗的精神。
现他们在谈论自己,或者为自己取外号,他们就会遭到虐待和毒打。但是战俘们还是乐此不疲,他们把那些行动迟钝、性格安静的卫兵称为木乃伊,其他卫兵的绰号还有诸如粪鸟、大饼脸、黄鼠狼、黑唇、肥仔、白蚁等等不一而足。一个令人讨厌的卫兵甚至被他们称做“白痴”。
战俘们私下里的挑衅行为愈演愈烈。他们会面带微笑、语气友善地跟卫兵说话,但实际上是在对他们进行辱骂。一名战俘甚至告诉一个弱智的卫兵说,如果他划一根火柴,日晷即使在晚上也能够继续转动。当自己的肠道内聚集有气体时,有些战俘会暂时忍住,但是因为许多人都患有严重痢疾,所以在集合时经常有人控制不了自己的肠道蠕动。于是,当卫兵喝令他们向天皇低头致敬时,战俘们会一边集体低下头来,一边高声放屁,以表示对天皇的礼敬。
除此以外,路易还有一种秘密的反抗行为。一名与他在一起做苦力的战俘从前是个装订工。他给了路易一个小本,那是他在集中营里把米糊压平,装订到一起制成的。路易找到,或者不如说偷来了一支铅笔,然后开始写日记。他在日记上记录了自从坠机以后,在海上漂泊和被关进集中营里所发生的一切。在这个本子的中间一页,他用深深的笔迹为其他战俘写下了家人的联系信息,这看起来好像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地址簿。在记日记时,他的笔迹很轻,而且先从本子的后边往前写,因为这里最不容易引人注意。有一次,路易在自己牢房的地板上发现了一块木板,于是便把日记藏到下边。路易知道,如果有人检查这个房间并且发现了这本日记,那么路易就会招来一顿毒打。然而,这个小小的本子对于路易来说意义重大。他清楚自己很有可能死在这里,因此他想为自己所遭受的种种磨难留下一些证据,好让人们知道自己是谁。
除了对食物的渴求以外,每个人想的最多的就是关于战场状况的消息。但是,日本人把他们所在的集中营和外界的信息完全隔离开来,并且设法让这些战俘相信,盟军胜利无望。一开始,他们不断地吹嘘日军捷报频传。接着,当日军节节败退时,他们又杜撰出一系列盟军受挫的故事和一些虚假至极的赫赫战功。他们甚至宣布日军一举击沉了“林肯”号航母,并发射鱼雷摧毁了华盛顿特区。“他们不明白我们为什么会忍俊不禁,”一名战俘说道,“大船镇的守卫不知道,除了他们散布的虚假消息以外,我们的战俘已经找到了解战争情况的消息来源。”
他所说的消息来源就是那些新来的战俘。只要他们来到这里,大家就会迫不及待地把他们所知道的一切消息挖空,然后迅速传遍各个牢房区。在集中营里,报纸十分罕见,所以只能靠偷,一旦有人开了个头,就有许多战俘起而效仿。有时候,他们的口粮被报纸包裹着,所以在厨房工作的两个人艾伦·米德和恩斯特·杜瓦会悄悄地把报纸塞进兜里。还有一名胆
大妄为的战俘甚至想要在接受审问时,偷走刑房里的报纸。如果有人偷到报纸,大家就会开始进行秘密传递,一个一个地传下去,直到报纸到了哈里斯·菲茨杰拉尔德和马赫手里。当他们俩翻译报纸的时候,放哨的战俘就会站在一旁,假装是在系鞋带或者摆弄自己的皮带。如果有卫兵走过来,他们就会立刻发出暗号,报纸便被藏了起来。翻译工作结束以后,这些报纸还能够继续发挥自己的作用。在集中营里,有太多人感染痢疾,但是卫生纸却非常有限,所以这些报纸就变成了无价之宝。
大多数战俘都能够得到关于战争近况的消息,他们甚至相互打赌什么时候能够结束。当他们得知盟军打了胜仗以后,个个精神为之一振,好像这里的苦难变得没有那样难以忍受。他们清楚,这种行为无异于向日本人挑衅,因此异常危险,但是能够保住他们的尊严,从而保住他们的性命。每一个人都知道,如果偷报纸时被捉住后果将会怎样,但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宁愿铤而走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