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儿记住了妈妈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我的小提琴…忘掉了…你长大后一定要…帮我把它…要回来……"
顾磊的脚又开始疼了,这双硬梆梆的旅游鞋是他在垃圾堆里拣到的。一走长路,它们的劣造伪制便表现了出来。顾磊把鞋脱下,可还是舍不得扔掉它,他将这双破鞋与那些一百元面值的各色钱币们放在了一起,狞笑着,他一个劲地摇头叹息。
吴倩本来都熬着看到希望了,可她还是没有逃过最致命的一击。她和顾磊的父母一样,是在曙光来临之前失去的生命。不公平,绝对的不公平!他狠狠地连跺了三脚。
也是1977年。那年春天暴雨不断,导致山洪爆发。就读于县一中的顾磊和几位同学,在周末结伴着走路回家。顾磊是第一个到家的,大雨之中,他发现家门前的小河已经变成了水流湍急的大江。其它的几个同学,在那摇摇欲坠的木桥前犹豫了很久,最后才决定冒险通过。当顾磊进门告诉爸爸和妈妈险桥的情况后,顾磊的父母马上冲了出来,他们要制止同学们过桥,把他们邀请到自己的家里过夜。
没想到那几个同学已经走到了木桥的中间,在桥梁的剧烈晃动中,他们才反映过来这是木桥在塌陷前的最后挣扎。同学们都吓呆了,一个个不知所措。说时迟,那时快,顾磊的父母快步跑到桥中,拉住了这四位同学,几个人与时间赛跑,终于回到了桥头。刚刚把孩子们推上旱地,那桥就塌了,把顾磊的父母也一并带走了。
顾磊在十五岁不幸成为孤儿的时候,他的世界观已经成型了。父母本能救人的牺牲,在顾磊少年悲哀的心灵上,涂抹了一道彩虹……
苦儿的确比顾磊的命更苦。他的妈妈吴倩去世时,苦儿只有六岁。大脑还没有发育完全的他,并不理解在他面前所发生的事情。除了痛哭妈妈的消失,他只牢牢记住了妈妈临终的嘱咐。
吴倩死了,全村的男女老少都掉下了眼泪,可惜着她的良善和美丽。村人们认为她是仙女下凡,应该由大家礼仪相送。生产队长特地把她埋在了山坡上,他自家的祖坟旁边,乡亲们还让老石匠为她刻了石碑。在她棺材上埋土的时候,最可怜的是苦儿,他似乎已经意识到了他今后的悲惨命运,哭得浑身抽筋,他昏死了过去。
苦儿在槐树村附近乞讨要饭地长到了十岁。饥一顿饱一顿,他身缺衣脚没鞋,冬天满脸是冻疮,夏天浑身是虱子,小男孩儿渐渐没有了人形, 瘦得比野狗更加皮包骨。
这时槐树村的农民们,开始纷纷进城去华中市打工。老光棍二拐叔带上了苦儿,因为他自己驼背腿瘸,他看上了苦儿的手脚利索。爷儿俩在华中市郊的农贸市场里,撑起了一个修锁配钥匙的小厅子。
二拐叔能说会道,八面玲珑。由于他们做活便宜,服务周到,顾客终于越来越多。爷儿俩刚开始还风餐露宿的,后来他们在附近租了一间破旧的平房,虽然常年闻着隔壁公共厕所的味道,但俩人终于在城里勉强立住了脚。苦儿还经常服务上门,为丢掉钥匙的人家开锁。有了空闲功夫的时候,为了能够多挣钱,他也挨家挨户去收购报纸、空瓶、旧衣服等,然后再转卖给槐树村的老乡王爷爷。
二拐叔曾经带着苦儿,找到过那个大黑痦子的林主任。可人家根本不理睬这两个叫化子般的残疾人,更不会认什么小提琴的旧帐?当他们提到吴倩时,大黑痦子已经走远了,他嘴里还唠叨着:哪个吴倩?我认识的吴倩多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