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朝掌控半壁江山,尤其是这富饶的江南胜地,华太后忌惮我朝,也在情理之中。”那中年人不屑道。
“这湘君公主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美人吗?恐是北宁孤陋寡闻,没见识过我们大萧的江南美人就吹嘘百年难遇。我看呐,有点悬!”白袍青年调笑道。
“来了来了,快看……”一个女声激动地喊着。
随着这一喊声,熙熙攘攘的人群兴起一阵骚动,你推我搡的,几乎冲垮禁军的拦阻。近了,近了,骏马缓缓地嘚嘚而过……绸幡旌旗飘然挺立,幢幢如云蔽日,伴着北宁送嫁队列浩浩荡荡而来。当先者,四列轻骑开道,接着是两列雪白神骏缓缓驶来:南萧镇国大将军杨策稳稳跨立,雕鞍宝辔,面无表情;北宁定国大将军华一波,金盔长翎,眉目俊白,淡淡而笑。
深红服色内侍手持礼器前随,粉红服色宫娥抛洒五色花瓣,陪嫁妆奁逶迤在后,蜿蜒至官道深处,建康城民众望不到尽头。
而围观民众期待的是两大将军后面的两驾鸾舆。为首者,八抬为制,粉红纱幔外覆,朱色帷帐内盖,华丽高张。内坐之人乃一绯色华服女子,高髻珠钗,粉面樱唇,容貌娴雅,然而年岁已大。
中间者,十六抬,金漆红绸,金黄丝幔随意飘动,鸾锦凤帐垂立,描金绣丽,顶上璎珞流苏随着行进的步伐而轻轻晃动。舆中端坐之人高髻云峨,鲜红丝纱覆面,只能依稀见得双眸点漆、玉质柔肌。
“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绝代美人!”人群中有人赞叹道。
“未见真实容貌,怎知是惊世美人?”一人很是不屑。
“虽是丝纱覆面,亦足以胜过建康城的所有美人。”一个笑呵呵的声音道。
“公主,听见了么?建康城的百姓都在盛赞您呢!”随着鸾舆步行的绫子稍稍斜着身子,低笑道。
“小声点儿。”鸾舆之内的湘君公主压低了声音,淡漠地看了群情激动的建康百姓一眼,却仿似眼前无物一般,眼风傲慢,“何时抵达玄武门?”
绫子闻之,赶到前方定国大将军坐骑下方,扬脸问话,须臾退回鸾舆旁侧,恭敬答道:“公主,半个时辰后抵达玄武门。”
湘君公主缓缓地挑高纤长眼睫,凝望着跨坐在神骏之上的南萧镇国大将军杨策,平淡的眼神在身旁的绫子看来,却是若有所思的。绫子不由得想起昨夜在南萧行苑燕子矶的偶遇,不自觉地蹙紧双眉,忧虑重重。
她是为了湘君公主而忧虑。
鲜红丝纱随风轻扬,黛眉轻蹙,凝思容颜似有几分隔世的冷漠。绫子眼见如此,心知公主该是想起昨夜的巧遇,于是轻声道:“公主,多想无益。”
湘君公主瞟她一眼,面上冷冷,心中却玩味着昨夜那个男子的脸容与气概。
他是铁血将军,出身武将世家,十五岁从军,二十五岁初封宣威将军,十年间为南萧南征北战,统帅大军灭西南两国、东南三国,一统潇江以南半壁江山,将南萧之国势推上自烈祖开朝以来的霸业巅峰。以此赫赫战勋,杨策官拜镇国大将军,凌驾于江南士族之上,丝毫不将文武百官放在眼里。
近六七载,杨策拥兵二十万,驻守潇江南岸,至此,南萧与北宁国势相当,划江鼎峙。
手握生杀大权,肱骨之臣,社稷英雄,南萧不败神话,在帝王面前尚且谈笑自如,在外邦一介女流面前岂会谦卑、恭顺?英雄当如是,凛冽如刀,潇洒如风。
湘君公主原以为南萧男子皆是儒雅雅士、温玉良人,却不想还有这等人物。在南下途中,她亦听华一波提起这个踏着皑皑白骨、手攫朝廷重权的铁血将军,想象中应是一个羽扇纶巾的白面将军,却不曾想是这样一个气势凛冽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