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在风中肆意扑噬,耀亮一方天宇。骚乱镇民循序散开一条通道,有一黑袍男子自通道深处稳步走来,面目隐于暗影之中,不可辨认。
绫子紧紧地抱住湘君公主的手臂,簌簌发抖。
突然,镇民高举枪戟,高声呼喝,欢迎乱贼之首。
黑袍男子抬手制止,站定于镇民前方,面目现于耀耀火光之下,犹显阴冷。
宁歌静静望着他,脑中心念急转,竭力从记忆中揪出与眼前黑袍男子三分相似容貌的那一人。
是了,是他。许昌!黑袍男子与许昌三分相似,如此说来,今日镇民骚乱谋逆,是蓄谋,也是复仇。
黑袍男子笑意冰冷,喊道:“公主要往哪里去?”见湘君公主不语,他嗓音阴刻,“夜黑风高,公主不怕夜狼吗?”
宁歌冷唇相讥:“许盛,你想为兄长复仇,是么?”
许昌有一胞弟许盛,亦在军中任职,眼前黑袍男子便是许盛。许昌伏诛,许盛杳无人影,只怕早已藏匿,幸而杨策知会过宁歌,要她特别留意。
兄长被杨策射杀,他心生不忿,迁怒于湘君公主,决意复仇,便有今日谋逆之举,趁怀朔镇防守空虚之际煽动镇民作乱。而镇民轻易攻破城门,冯晋怕是墙头之草随风摇摆,守城不过是做做样子。
许盛纵声狂笑,“公主当真让人刮目相看。没错,杀人偿命,我要为兄长复仇。”
宁歌丝毫不惧,面色冷冽如浮冰,“你想如何?”
许盛阴邪道:“我想要如何,很快便知,只怕要委屈公主。”他猛一挥手,“送公主回府衙。”
立时,四个镇民上前押着湘君公主与绫子往府衙走去。与许盛错身而过,宁歌斜眼望见他眼色阴冷笑意阴沉。
镇民推推搡搡的,绫子低声惴惴道:“公主,如何是好?”
夜风掠过,一缕发丝拂在唇上,痒得揪心。宁歌冷眼望着前方木然站立的镇民,“见机行事。”
内苑里、秀堂内外,重兵把守,巡逻守卫来回走动。绫子合上门窗,斟茶端给湘君公主,俏脸惊惶,“公主,那许盛究竟想要如何?如今该如何是好?”
宁歌端直坐着,缓缓饮茶,“你怕什么?一切自有天数,听天由命!”
绫子黯然垂眸,“小的不是怕,”她不知公主身陷贼手为何还能这般镇定,然而为了公主,她愿意付出一切,“公主,小的掩护你逃出去,那,小的和公主更换衣袍……”
说着,她悄悄地开门偷觑一眼,便抖索着脱下衣袍。宁歌含笑摇头,“你以为能逃出去么?去,你跟门外侍卫说,我要见冯将军。”
绫子惊讶地愣住,旋即恍然大悟,自去与侍卫交涉。
一盏茶的工夫,即有沉稳的脚步声传来,“末将参见公主殿下,不知公主有何吩咐?”
帘内,宁歌闻其声音不卑不亢稳而有度,便柔声道:“冯将军辛苦了,不知现下逆贼贼首许盛身在何处?”
冯晋魁梧挺立,平稳道:“末将不知。”
透过珠帘,宁歌望见他的脸庞无波无澜,悠然问道:“若明日杨将军得胜归来,见怀朔镇聚众造反生灵涂炭,将会如何?”
冯晋的嗓音更显冷静,“末将不敢妄自揣度。”
宁歌狠狠握拳,克制着心中滚沸,“你是不敢揣度,或是无需揣度?倘若我没有估错,杨将军很有可能战死漠北,罗将军魏将军亦是铁马裹尸还,而怀朔镇,便是你的天下。或者说,北疆七镇,你是王,而你的主,便是柔然汗王。”
听闻此言,绫子大为惊骇。
冯晋深深一震,抬眸望向帘内,复又垂首,脸上更是平静,“公主所言不差,末将佩服。如今怀朔已为许盛控制,守军临阵倒戈,末将亦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