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张孝纯和王禀霍地一惊,“童大人要回汴京?”
“正是。此地的局势如此严重,一举一动关乎我大宋全局,本官焉能不速速赴阙面奏?”关于这些天金军入境的情况,童贯的确是一直都在密切关注。他也看出了这一次外寇入侵的架势非同以往,掂量着如果留此指挥作战,恐是必败无疑。因为一来他情知宋军不是气焰正盛的金军的对手,二来他也明白自己根本就没有什么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军事才能。虽然对外他可以恬不知耻地吹嘘自己胸中自有百万兵,但在内心里,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所以他一看形势不妙,就决定赶快离开这块是非之地。这样万一将来太原失守,责任也追究不到他的头上。
张孝纯一听童贯居然要在这个时候离开太原,心下腾地急了。什么赴阙面奏,分明是以此为借口临阵逃脱。你他娘的一拍屁股跑了,我们怎么办?太原怎么办?两河的百姓怎么办?他不由地提高声音道:“童大人,下官以为童大人此时不宜离开太原。目下金寇迫近,大战在即,正需童大人坐镇调度,统驭各路兵马协力抗敌。”
童贯对自己匆忙逃离太原的举动原本就心虚,听张孝纯这么一说,恰似变戏法的被人当场觑出破绽,心中一阵着恼,面色就沉下来:“本官怎么就不宜离开太原?边关事变甚剧,本官赴阙面奏其详,此乃头等大事。”
“童大人,末将以为,大家同心协力守住太原,才是当前的头等大事。”这是王禀那浑厚的声音。
“放肆!”童贯被王禀堵得气噎丹田,忍不住勃然作色,“本官行止自有方寸,难道还需要你来训导么?守卫太原是你等的职责,你等自去把守便是,到本官这里来聒噪什么?”若在平时,对于胆敢如此顶撞他的武夫,童贯至少要扯着嗓子来一番痛骂。但是现在他不想多罗嗦,他知道与张孝纯王禀越纠缠于己越不利,于是傲然地将手一挥,“本官事急,无暇多言。你等不是要本官下令么,本官现在就下令,命你等速速调兵布防,通力坚守太原。如若太原有失,唯你二人是问!”
说罢,童贯便绕过张孝纯王禀,径自走向属下为他准备好的一匹高头战马。后面的随员们忙亦步亦趋地紧跟上去,无人再去理睬张王二人。只有宇文虚中经过他们身边时,同情地向他们揖揖手,小声地奉送了一句:“二位大人好自为之罢。”
童贯跨上战马,率先扬鞭起步。从随后跟进的车马辎重上可以看出,童贯此番来太原,虽然在外交上一无所获,其个人收获却是颇丰。至于他收获了些什么财宝,是怎样收获而来的,没人搞得清楚。人们只知每逢外出办差,童贯从不空返。不多会儿工夫,童贯一行便浩浩荡荡地拐过街头,消失得无影无踪。
王禀面对着空旷的街道,忍不住破口大骂:“我操他奶奶,这等混账阉竖也配领兵!”
张孝纯苦涩地一笑:“是呵,越是这样的人,倒越是能见信于朝廷,岂非咄咄怪事。”他抬头望望因大雪将临而变得越来越显阴暗的天空,沉默有顷,吐出一口粗重的闷气,猛地回头断喝,“速回府衙,召集众将议事。”
这一天,是宣和七年十二月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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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乃五代时期的梁晋汉周四朝旧都。宋太祖赵匡胤夺取政权再次定都于此后,命有司按照洛阳宫殿制式,重新修建了大内。后经历代皇帝不断地整修扩建,至徽宗时,已将皇城拓展得相当宏大壮丽。只说皇城的城门,便有乾元、左掖、右掖、东华、西华、拱宸、大庆、左右升龙、左右长庆、左右银台、左右承天等十数个之多。皇城内则殿阁无数,比较著名的有大庆殿、紫宸殿、垂拱殿、皇仪殿、集英殿、崇政殿、景富殿、延和殿、延庆殿、福宁殿、宣和殿等等。一百多年来,为修建这座皇城花费了多少银子,没有确切记载,也没人能够统计得出来。可惜这些耗尽了天下脂膏的宏伟建筑,后来皆毁于战火,后人再也无缘目睹其神工鬼斧气象万千的雄姿。
大内诸殿的用途各异。比如垂拱殿崇政殿,是为皇帝的视朝阅事之所,紫宸殿是皇帝上朝前的准备殿,而集英殿则是专门用来举行酒会的宴殿。皇室后妃的居所,亦深藏于这些殿群之中。那些名目繁多大小不一的便殿,乃是供皇帝处理日常事务、召见大臣谈话,或者休心养性解乏消遣之用的场所。每个皇帝在视朝之外所经常使用的宫殿也不尽相同,徽宗赵佶召见大臣议事,多数是在宣和殿,大约这是与其当下所使用的年号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