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桓后悔这事做得孟浪了,不应该上朝伊始便贸然宣布御驾亲征。我他娘的怎么会如此沉不住气!他在心里暗骂自己。
丹墀下面的争吵大有方兴未艾之势,看来再吵上三五个时辰也吵不出什么名堂。赵桓越听越烦,狠拍了一下御案,沉着脸喝道:“都住了,众卿休得喧哗!”大臣们一见皇上生了气,立时尽皆噤口退归班位,朝堂上又变得鸦雀无声。
停顿了一下,赵桓说,你们这样争来争去,朕看怕是争到天黑也争不出个结果。空口无凭,可不可战,总得拿出个真凭实据来才好说。现在可由同知枢密院事蔡懋与兵部侍郎李纲同去巡城,看看我汴京城防状况究竟若何,再做定夺。众臣齐呼皇上圣明。于是赵桓暂去紫宸殿歇息,众臣亦退至侧殿,等候蔡懋和李纲的回音。
赵桓急中生智想出来的这个主意,其实根本解决不了争端。那蔡懋是坚决主张弃城逃跑的,其目光所及,看到的全是不利因素,再巡视上十遍城防,他也是认为宋军敌不过金军。因此巡城返回后,他的奏报依然是汴京城壕浅狭墙垛失修难以坚守。而李纲则坚持认为,汴京城墙坚固绝对可守,只有樊家冈一带,因属禁地不许开凿,城壕确是比较浅狭,然可设置精兵强弩,构成严密的防线。至于城橹破损处,可以调遣部队速作整修,抢在金军到达之前修好没有问题。何况能否守住城池,不仅在于城防设施,更在于军心与士气。如果汴京军民能够万众一心同仇敌忾,完全可以做到任凭金军围困万千重,我自巍然不动。
绕了一个圈子,问题又回到了原地。赵桓听过蔡懋李纲的不同奏报,沉吟不语。
李邦彦惟恐赵桓被李纲说服,赶紧出班:“启禀皇上,方才李侍郎所言,乃只见其一不见其二。姑算汴京城池尚堪一守,但城中无有良将,何人可当此任?”
赵桓一听,觉得这果然是个问题:“卿言不差。军之无帅,犹如人之无魂也。以李侍郎之意,若要守城,帅将安出?”李纲稍稍一顿,答道:“白太宰李少宰位冠群臣,值此紧急时刻,皆可出掌帅印。”
李邦彦没想到李纲居然把火烧到他身上去了,急扯白脸地正欲反诘,白时中却先急了。且不说守城的责任和危险性都极大,单说那份辛苦,他就消受不起。平日里,每逢上朝,回府后他都感到累得不行,总须躺上两三个时辰才能恢复过来。若是担任了守城主帅,白时中掂量,恐怕用不了三天,他这把老骨头就得扔在那儿了。所以他待不到李纲的话音落地,便急不可耐地上前一步指着李纲的鼻子道:“李侍郎这是何意?老夫不是武将,焉能主持战事?”
李纲正色答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事到此间何论文武?下官别无他意,惟以社稷为重也。”
白时中觉得这是李纲在当众戏弄他,气得浑身发抖:“好,这话是你说的。事到此间不论文武。那么老夫倒要问你,你可守城否?”李邦彦也忿忿不平地插言:“白太宰言之有理。既云文臣亦可守城,你李伯纪李侍郎为何不主动请缨呢?”说罢他又躬身向赵桓道,“启禀皇上,李侍郎一力主战,却又将守城之责推与他人,其意若何,殊难测度也。”
“唔,”赵桓有点茫然地来回扫视了他们一下,将目光落在李纲脸上:“李侍郎,你既认为汴京可守,那么便由你来担当此任如何?”
面对白时中李邦彦和赵桓的连续诘问,李纲一时语塞。他虽是坚决主战,却从未想过由他来担纲守城。因为他自知无论从官阶资历和能力上看,这件事都还远远轮不到他李纲的头上。谁人可为守城主帅,他与许翰等人事先也没议过。这真是一个要命的疏忽。之所以产生这个疏忽,是因为他们原本都以为在偌大京城里选拔一个守城统帅,应当是件手到擒来的事。现在事到临头,李纲才发现这个问题很严重。马上从现有的京官里选拔出一个称职的统帅,还真是不大容易。
可是这个问题必须解决。三军无帅,谈何战守?
白时中李邦彦是指望不得了,看来其他人也没有出头的意思。李邦彦又居心叵测地引着赵桓将矛头直接对准了他李纲。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