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国祥觉得在这里耽误了这么多的时间很划不来,不耐烦地冲着围观者喝了一声看什么看,散开散开,就欲带人去下一户继续“募兵”。就在此刻,忽然有人从人群里闪出,身体一横挡住了他的去路:“这位提举请留步。”
危国祥打眼一看,挡在他面前的是个年约四十七八岁的汉子。这人生得身材高大虎背熊腰,赤红脸膛浓眉凤目,虽是寻常布衣装束,却有一股豪气凛凛逼人。在那汉子的身旁,还立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这姑娘身形苗条面庞俊秀,一双英气流动的眉眼与那汉子极为相像。
这两个人是父女。汉子唤做索天雄,姑娘名叫索飞春。他们是从外地迁居汴京的。何时迁来的,没人留意;从何处迁来的,亦无人知晓。
这父女俩是以替人押镖为生,但不受雇于任何一家镖局,只是以一镖一签的方式与镖局合作。然而雇主们却都乐意聘用他们,因为他们接下的镖活,从不曾出过差错。干押镖这一行自然是要走南闯北,一出门一两个月是常事,所以虽然在此地住下来有些日子了,左邻右舍对他们还不是太熟悉,甚至觉得这父女俩身上具有一种说不清楚的神秘感。但由于这父女俩行事豪爽乐于助人,大家又都对他们颇有几分敬重。
危国祥作为管理保甲的吏员,自然知道这里有这么个外来户,不过印象不深。看到索天雄从人群里站出来,似有打抱不平之意,他斜着眼角不屑地哼道:“怎么着,你有事?”索天雄用请求的口气道:“危提举,这几只鸡,你们捉了去能派什么用场?可是这家人就指着它们过日子呢,你看是不是就还给他们算了。”危国祥眼皮一翻:“这事与你有什么相干?闲事少管,轮到你门上的时候,你再与我说话不迟。”说着便迈步要走。
索天雄横跨一步再次拦住危国祥:“危提举,话不能这么说,咱们做人得讲点良心。”“什么?”危国祥被索天雄这话惹火了,“你这是说谁呐?你睁开眼睛看好了,我危某人是干什么来了。我是来募兵的,我募兵是为了保卫咱们的汴京城。怎么着,你敢说这兵不该募?”
“哈哈哈哈!”站在父亲身边的索飞春忍不住笑出声来,“你募兵就募你的兵,拿人家的鸡做什么。难道你想让这些鸡穿上铠甲,持戈上阵么?”围观者听得这话,发出一片轰然大笑。
危国祥脸上挂不住了:“娘的,你们敢戏弄老子。”他一指离他最近笑得最欢的一个年轻人,“给我把他拿下。”两个衙役得令,手下用力将几只母鸡的脖子咔嚓折断,掷鸡于地,就要抢上前去拿人。
索天雄挺身把年轻人护在身后:“你们凭什么抓人?人家笑两声也犯法么?”
“凭什么?就凭你们妨碍我办差。”危国祥指点着索天雄和索飞春,“你们两个也跑不了,都跟我去衙门里走一趟。其余的人散开,谁再站在这里捣乱,以破坏募兵罪论处!”
那俩衙役早被索飞春的秀色撩得心痒,听得危国祥这话,便都撇下那年轻人,齐向索飞春扑去。索飞春哪能容得他们随意拉扯,不待两人近身便突然出手,左右开弓两记耳光,打得两个衙役趔趄着后退了好几步。
危国详见状大怒,喝道:“竟敢当街殴打官差,莫非你要造反么!”袖口一捋便亲自扑将上来。索天雄本来不想把事闹大,只是想劝说危国祥把鸡还给老妪也就算了,但既然对方如此不讲理,他也没法不接招了。见到危国祥扑来,他伸手将索飞春拨到一旁,下面出腿一扫,众人还没看清他的动作,张牙舞爪的危国祥便呱唧一下被扫了个大跟头。围观的人们顿时又爆出一阵哄笑。
危国祥冷不防吃了这亏,岂肯干休,他气急败坏地爬起来,亮出一个饿虎扑食的招式,便要直取索天雄。
忽然传来一声厉喝:“住手!”
众人回头一看,马上纷纷后退,让出一条道来。危国祥一眼看到来人那身紫色官袍,亦赶紧收住了手脚,后退两步躬身而立。
来者正是带着甘云前往开封府去议事的李纲。以李纲现在的官职,外出办公应当是乘轿,但李纲觉得坐轿不如骑马便捷,尤其是在此非常时期,一切皆应以节省时间提高效率为要,就一概免掉了那些排场。他和甘云为了抄近道,恰巧路过这条街,却见前面被人群阻塞。李纲勒马打听出了什么事,有人告诉他,是开封府的官吏为募兵之事与百姓打起来了。李纲敏感地意识到,这种冲突不可等闲视之,就甩蹬下马走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