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传旨太监尚且未及动身,入内内侍省副都知黄金国就步履匆匆地进殿报来,金军开始攻城,西水门那边已经打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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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水门之战是在靖康元年正月初八天黑后打响的。宗望率金东路军主力于这天的正午抵达汴京北郊,在牟驼冈安下了营寨。吃过午饭,宗望马上命令部队做了攻城准备。
在中国战争史上,有一条明显的规律。大凡在新兴的尚处于欲霸天下时期的政权领导下的军队,尽管其武器装备往往相对落后,其兵员却往往皆特别能吃苦,特别能战斗。他们的不怕疲劳不怕牺牲、能够连续作战、敢打硬仗恶仗的昂扬斗志和顽强作风,往往会令其对手望尘莫及。而一旦这个政权打下天下坐了江山,部队的建制和训练也正规了,武器装备情况也改善了,其战斗力反而却会逐渐衰退,最终竟会变得如粪土朽木一般不堪一击。北宋的军队没有逃脱这个规律,女真族完颜氏的军队也没逃脱这个规律。公元一二三二年,金哀宗完颜守绪被蒙古大军围困于汴京的情形,与今日的赵桓何其相似乃尔。导致这种现象的根由,除了我们看得见的政治经济以及种种社会因素外,不知是否还有某种神秘的天道轮回力量。
宗望这次攻打汴京的年头是公元一一二六年,此时建国方十一年的金国正处于蓬勃兴盛蒸蒸日上的发展时期,其战略野心巨大,部队的士气也极高。而且经过连年的征辽战争,兵员的体力和毅力皆已磨砺得相当坚强。因此,金军将士对于刚刚扎下营寨、气还没喘匀便要准备攻城这种事,早已习以为常。他们精力充沛地立即积极行动起来,依令分头去执行侦察前沿地形、筹备攻城器具、组织进攻梯队等等任务。至日暮时分,一切就绪。饱餐一顿晚饭后,宗望即向首攻部队下达了第一道攻击令。
汴京守军早已严阵以待。正月初八这天,李纲基本上没离开北部防线。在这一天的时间里,他亲自巡查了城北的所有防区。在这就要与凶狠强悍的虎狼之师交手的前夕,他的心里其实也很紧张。但他知道,他的一言一行都会直接影响到部队的士气,因此在视察中他始终保持着闲庭信步的神态,从容不迫谈笑风生,仿佛城外那一片黑压压的金军,在他的眼里不过是一堆蝼蚁,弹指间便可教其灰飞烟灭。这种精神暗示法很起作用,将士们受到主帅豪迈气魄的感染,畏战心理大为减轻。
晚饭李纲就是在都统制姚友仲的中军营房里吃的,所以当得知金军开始行动时,李纲带着亲兵在很短的时间内便赶到了西水门。
西水门又称宣泽门,是位于汴京外城西侧的一个小城门。宗望选择它作为首战的攻击点,一来是因为它距离金军的营寨较近,二来是因为它与城外的河道相接,有利于士兵乘筏渡壕接近城墙。
由于宗望大军杀入宋境后一路上进展顺利,基本上未碰到过强硬的对手,他在思想上未免有些轻敌。再者今晚的攻击战,在战术上是属于试探性质,其主要目的是为了摸一下汴京守备力量的虚实,所以宗望这次派出的攻击部队非其主力,而且放在前面打头阵的,多数为阿里喜。
所谓阿里喜,就是金军正兵的随从,汉文根据其义又译为副从或贴军。为士兵设置随从,是金军编制的一个特点。阿里喜的主要职责,是为正兵保养马匹维修战具,并承担军中的各种杂务,以便使正兵有时间养精蓄锐,时刻保持旺盛的战斗力。但在作战需要时,阿里喜也要上阵。
阿里喜的构成成分比较杂乱,其中相当一部分是由奴隶充任的。这些人的体力和武艺,大都达不到正兵的标准,其战斗力当然与正兵不可同日而语。不过这个区别宋军往往辨别不出,在宋军将士眼里,凡是金兵,一律都是凶神恶煞,都是极其可怕的战场对手。今晚在西水门的情形就是这样,宋军不管从对面爬过来的是狗还是虎,在思想上是一律准备了当虎来打的。
李纲登上西水门城楼时,金军的船只已经迫近。这个时节,河冻已开,金军顺流而下,速度本应更快些。但因李纲已预先命部队在河道里设置了杈木,就延缓了金军船只的速度,也扰乱了他们的队形。李纲心里有底,西水门的门道已用石块封死,金军从水路是进不了城的。他在城楼上一面观察敌情,一面让守将霍超传令将士们沉住气,把金军的船队放到眼皮底下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