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汗唰地一下浸透了何庆言的后背,他连忙扯开嗓子大喊道:“站住,不许跑,都给我站住!”
然而他那早在指挥作战中喊哑了的嗓音,根本抵不过由多种声音混合在一起的杂乱喧嚣的声浪。溃兵们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仍在乱七八糟地往这边奔逃。跑在最前面的一个人,戎装破碎,满身血污,脚步踉跄,看上去体力已是不支,却还在锲而不舍地向前狂奔。
这时李纲已经赶将上来,他抬眼望望那些越跑越近的溃兵,牙根一咬,果断地下令:“把带头逃跑的那厮,给我斩了!”何庆言闻令,紧跑几步上前截住那个浑身血污的汉子,挥剑直取咽喉。那汉子欲避不及,喉管嗖地一下被割断,猛喷出来的鲜血溅红了何庆言的半截衣袖。与此同时,李纲亦拔剑在手,厉声大喝:“亲征行营使李纲在此,谁敢再跑,军法从事!”
溃兵们终于被震慑住,蓦地停住了脚步。
李纲面色威严地再次仗剑大喝:“本帅再说一遍,战场之上军法无情。奋勇杀敌者赏,临阵脱逃者杀。今日本帅就站在这里,有胆敢越过此剑者立斩,九族连坐!”
与怒目圆睁的李纲及其身后虎视眈眈的亲兵们对峙了片刻,溃兵中忽然有人喊了一声:“他娘的,杀回去跟他狗日的金人拼了,死也死个值!”就有一部分人扭头往回跑去。余者相互张望了一下,意识到他们根本是没有退路,于是也都狂喊着返身杀了回去。
何庆言匆匆地对李纲道:“李大人,我去前面督战,你千万不要再往前走。你若在这里有闪失,末将吃罪不起。”然后他便带着他的亲兵急切地向前奔去。
这时有一名士兵从另一方向飞跑而来,要找何庆言禀报军情。甘云告诉他站在你面前的就是亲征行营使李纲大人,你可直接向李大人禀报。那士兵忙向李纲施礼,禀报说城门左侧再次被金兵突破,正在进行肉搏,部队伤亡很大,副将徐吉请求何统制派兵增援。
李纲听了,眉心不禁蹙成了一个疙瘩。刚才何庆言讲过,已经连索天雄的义勇队都投入了战斗,这说明卫州门守军已全部压上了城头,再无预备队可用。若要从别处抽调部队来增援,恐怕是远水解不得近渴。他不禁有点后悔,不该把那一千名禁军都留在新酸枣门和封邱门,在此紧急时刻,他手里哪怕能有个一二百人,也是相当管用的。
现在只能就地取材了,有一个算一个罢。李纲咬了咬牙,正要命令他的亲兵们全部顶上去,忽听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他回头一看,竟是索飞春带领着她那支女义勇队手持大刀长矛登上了城楼。
本来何庆言分派给女义勇队的任务,就是搬运檑木弹药和救护伤员,并未指望她们参战。所以尽管兵力极度吃紧,也没想过让她们上阵。但是眼见得城头事急,索飞春哪里能在城下待得安稳,于是在姐妹们的一再要求下,她便自作主张将队伍拉了上来,却恰恰来得正是时候。
从李纲的本意上讲,也不忍心让这些年轻的女人上阵厮杀,但是目下千钧一发,顾不得那么多了。当时李纲二话没说,即命索飞春带人火速去左翼增援,同时命令除了留甘云和两名亲兵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其余亲兵也一律增援上去。于是这一股以女人为主的有生力量,便迸发着惊天动地的怒吼声,生龙活虎地杀向了血肉横飞的两军鏖战处。
李纲亲冒矢石登城督战和女子义勇队奋勇参战这两件事,给予了守城宋军以很大的激励。已被疯狗饿狼般凶狠扑来的金兵唬得心里发毛的宋军官兵闻得这两个消息,士气大振胆量大增,面对着从城墙缺口处冲上来的金兵,很快地便由慌张被动的招架转变为勇猛激烈的反攻。
在城头阵地双方短兵相接的兵员数量上,宋军毕竟占据着明显的优势。金兵能够打开缺口,所依仗的主要是他们那股以一当十的狠劲。而这时宋军也发了狠。虽说他们的单兵技术不如金兵,但是三五个人豁出去齐心协力拼掉一个金兵还是做得到的,如此玩命地杀将开去,金军便渐渐地撑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