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担惊受怕,恢复了锦衣玉食,赵佶天性中的那份闲情逸致自然而然地不请自回。
搬进行宫的第二天,以江南转运使代行镇江府事的官员曾空青由外地赶回,前来觐见。赵佶素闻此人诗名,顿时来了雅兴,便命置办宴席,与曾空青把酒赋对,邀杯联诗,交谈得不亦乐乎。席间有跟随着赵佶渡江的乔贵妃作陪,赵佶命乔贵妃取出一只价值连城的七宝杯与曾空青斟酒。酒酣之际,赵佶头脑发热,龙口大开,竟慷慨地将那七宝杯赐给了曾空青,倒把曾空青惊得慌忙离座,连连叩首谢恩。
当时童贯亦在席上,他见此情形,知道太上皇身上那颗放荡不羁的风流种子又发芽了,就转动着小眼珠,琢磨着如何可投其所好地将赵佶伺候舒坦。目前他只有得到太上皇的有力庇护,才能避免被赵桓除掉的下场,而要得到太上皇的力保,就必须使太上皇感到是事无巨细皆须臾离他不得。
欲做到这一点,在童贯看来倒不是很难。拍马溜须谄颜媚上是他与生俱来的本事,他那太傅、太尉、开府仪同三司、广阳郡王等一系列显赫爵位,就是靠着这个专长一一混到手的。而且积多年之经验,他对赵佶的习性嗜好早已了如指掌熟烂于胸了。以他的体会,伺候好赵佶的关键无非三条,就是要让赵佶吃好、玩好、睡好,而其中尤以“睡好”为最。因为这个所谓“睡好”,最令赵佶感兴趣,也最能使之达到人生快感巅峰。但赵佶是个有艺术品位的人,随便找个二八娇娃来简单地陪他一睡,并不能使他得到多大的满足。童贯很懂这一点,因此颇善于将事情安排得丝丝入扣。
他采取的方式是,以玩为先导,以玩带吃,玩而后睡,形成玩、吃、睡一条龙,要让赵佶玩出意趣,吃出惊喜,睡出花样。这样才能符合赵佶的享乐境界,同时也才能体现出童贯高超的侍君水平。
说到玩,镇江这个地方倒是确有若干去处可堪一游。
镇江府地界不大,却是历史悠久。它是初建于公元二○九年三国时期,当时其地隶属东吴,吴主孙权出于军事防御需要,于江边的北固山前锋建立了一座城池,号曰“京城”。这里的这个“京”字非为京师京都之意,而是山峰上的高平之地的意思。又因北固山位于江口,此城亦被称之为“京口”。王安石诗句“京口瓜洲一水间”中的“京口”,即指其地。隋唐时期,京口改称润州,至宋时它方被名之为镇江。而作为一座府治,其辖区除三面临江的北固山外,还包括了屹立于江中的金山和焦山。
漫长的岁月给镇江留下了许多典故传说,也留下了不少历史遗迹,比如北固山后峰的甘露寺,金山上的金山寺、法海洞、芙蓉楼,焦山中的三诏洞、定慧寺等等。
赵佶性喜风雅,对于此类的遗迹及其传说都很感兴趣,于是童贯便有计划地逐一安排,日有所游,至名胜处则备专人详尽介绍其来龙去脉和相关趣闻。游得尽兴时,便有风格独具的江淮美宴伺候,席间必伴以管弦丝竹秾歌艳舞。酒酣人醉,自有红粉佳丽偎从赵佶步入逍遥津,共赴云雨情。如此这般日复一日地玩乐下来,果然调理得赵佶飘飘欲仙心花怒放。
最使赵佶惬意的是游金山那一天。
那一天天气晴好,江天一色水波不兴,春风轻柔拂面欲醉。早膳后,赵佶在童贯的陪同下,带着随员侍卫由北固山下登舟,渡过一段距离不长的江面,即达金山滩头。
弃舟上岸,赵佶没有乘轿,而是兴致勃勃地信步而行。童贯便寸步不离地伴随在侧,引导着游览路径。路径是日前派人探好了的,先游某处后游某处已筹划得井井有条。对于有关金山的一些掌故,童贯亦预先做了温习,这时他一面陪赵佶漫步登高,一面便殷勤地向赵佶做着导游解说。
他说,由于金山的建筑皆是傍山而造,群寺环抱山峦,与焦山上的寺庙皆建于山内的格局截然不同,因而有所谓“金山寺里山,焦山山里寺”之说。他告诉赵佶,流传甚广的白娘子水漫金山的传说,即是源于此山,山上至今尚存有法海洞、白龙洞,举世闻名,大可一观。他还提到,当年名士苏东坡自海南遇赦北归,曾于这金山上的妙高台饮酒赏月,竟使此台从此声名大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