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太尉举杯一饮而尽:"那老匹夫的伎俩,臣一清二楚,至于公主假意与否,与臣无关。"
此言冷硬,稍显意气。
杨策以眼光余光瞥见大长公主面色如常,郑重道:"太尉误会公主了,若非公主从中挟制,太尉损失的不只是大宁数十万大军的兵权。"
华太尉当然明白,章太师并非只要他的兵权,而是要他的命!莫非真是公主从中挟制,章太师才有所忌惮?真是如此简单吗?会不会是公主和章太师合谋的又一出计谋?
思及此,他笑得淡薄:"公主有何懿旨,直言便是。"
杨策浅抿着清酒,笑道:"公主密约太尉前来密谈,是要与太尉联手除去章太师。"
华太尉早已料到,兀自斟酒饮下,不置可否。
宁歌与杨策对视一眼,交流彼此的心意,便莞尔笑道:"舅舅不信吗?"
华太尉故作略略沉吟:"并非臣不信,而是不敢信。"
宁歌不紧不慢地说道:"由不得舅舅不信,陛下的外公是章太师,换而言之,章氏是权势炫天的外戚,如今舅舅兵权已失,已经略逊一筹,倘若不先发制人,只怕舅舅……"
语声戛然而止,她适时地打住。
杨策接口道:"也不至于败给章太师,太尉在朝中的势力盘根错节、党羽甚多,后发制人亦能拔除眼中钉。"
宁歌素容凛然道:"杨将军错了,文武大臣哪个不是贪生怕死、明哲保身,如今舅舅兵权既失,羽翼已折,他们还会唯舅舅马首是瞻吗?还不早早地靠向章太师?"
杨策广袖一拂,荡开一尾清冷的的弧:"太尉辅佐太后多年,怎么说也是太后兄长,陛下尚幼,如果章太师真要与太尉斗,该是旗鼓相当。"
宁歌故作针锋相对地辩道:"话虽如此,倘若陛下被章太师诱去,舅舅就孤立无援了。"
两人一唱一和,道尽时局与情势。
华太尉一声轻笑:"公主美意,臣心领。"
宁歌殷切地望着他,眸中沁出忧色与焦急:"舅舅,我们终究是一家人,你可以不信我,可是舅舅忍心看着母后孤苦无依,甚至有朝一日血溅凌霄殿吗?"
华太尉面色宁定如常,不见丝毫异动。
宁歌有些急了,但见杨策悄悄递过来安抚的目光,便松了攥紧的手,举杯缓缓饮酒。
一时沉默,三人各自饮酒。红枫悠悠飘落,一叶落于石案,宁歌伸手捏起,两指转动着叶上细梗,俏皮地把玩。
风扫过,叶落微响。
红枫似火,宁歌的雪白轻裘映上艳丽的红光,似染血色。
杨策身着石青锦袍,束发简冠,淡定的幽黑双眼散发出一种镇定人心的神秘力量,令她的焦躁得以缓解。他望见大长公主的轻松,望见华太尉的淡漠,便沉朗一笑:"公主,时辰不早了。"
宁歌仿佛吃了一惊,缓缓站起,仰头观望:"红枫如霞,真真让人流连往返呢,可惜宫中并无此等美艳秋色。母后一向喜欢深秋红枫,倘若母后见了,一定很欣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