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烟越来越稀少,道路越来越崎岖,最后舍轿步行,终于在一日的天黑之前,赶到了方山。
龙湉远远看到一座大山矗立眼前,树林掩映的半山中,庙舍错落有致,时隐时现,独有一种清静无为的韵律。金顶金碧辉煌,竼音袅袅,钟声悠扬。
山口有一个高大的经幡柱,在风的吹动下,五色的经幡猎猎飘扬,仿佛在颂念着亘古不变的经文,恍若隔世。
已有人等在山口。
天上有一只鹰在盘旋,经幡柱下等他的人居然是鬼鹰!
刀已出鞘,杀气逼人。
黑色的斗蓬在风中飞舞,血红的落日下鬼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就似在看一个将死的人。他并不知道龙湉的身份,只知道这是杀害他全家二十七口的柳园之人!
——而凡柳园的人都是他将要杀的人!
龙湉在鬼鹰面前八丈的距离停了下来。猛兽之间都有一种热力范围,彼此面前都有一种“安全距离”,八丈就是龙湉和鬼鹰彼此能感受到的“安全距离”。
——这个距离已是一刀挥出的极限。
龙湉没有想到居然在这种情况下相见。如果真的一刀挥出,难道要自相残杀!?他该怎么办?该不该还手?不还手,在鬼鹰这样的高手刀下,就意味着死亡!而一旦全力相搏,刀剑无情,又怕误伤对方。
空气似乎都已紧张得凝聚,鬼鹰冷冷地说:“你就是龙湉?”
“是的。”
“柳园来祝寿的?”
“是的。”
“这里已是山门,走过这个经幡柱就是方山。”鬼鹰声音干涩阴冷:“一过这个柱子,我就会杀了你!”
龙湉有此奇怪:“为什么我过了柱子,你才会杀我?”
“因为没过此柱,你我之间就是私人恩怨,而一过此柱,就成了柳方之战。”
“我明白了,因为你现在还不是方山的人,所以很希望能制造柳方之争,借助方山的力量为你报仇。”龙湉说:“我没有猜错吧?”
“是的。”鬼鹰说:“只要我在这里,你就入不了方山。”
龙湉叹了一口气:“我走了几天的路赶到这里,总不会空手折返吧。”
“你不会的。”鬼鹰肯定地说:“所以,你就只能选择死在我的刀下。”
天上有鹰,地下有刀。龙湉没有再说话,挪脚信步而行,短短诉八丈距离仿佛是那么艰难漫长,每走一步,仿佛都离死亡更进了一步。
鬼鹰的瞳孔几乎收缩。他的瞳孔中已经露出了比刀锋更可怕的杀机。
就在龙湉左脚刚迈过经幡柱的时候,他的刀已闪电挥出,划破黄昏的天空,挟着一股呼啸声,直至龙湉的头顶。如高高悬顶的斧头,钝然劈杀下来
好快的“敲骨吸髓”的刀法!
宁敲头,不敲骨,宁杀人,不吸髓,这一刀下去,头还能在颈上吗?
可是,就在离头仅一寸的地方刀忽然停了下来,生生的停了下来。
他为什么会停下来?
龙湉能感觉到刀光破空的时候,那种袭来的杀气刺得脸生痛,他却没有停下脚步,而是坚定地继续慢慢往前走。
“你为什么不拨刀?”鬼鹰的眼睛赤红吓人,狂叫:“快拨刀!”
“我没有把握能接下你这一刀。”龙湉说的是实话,在高手面前,他一般不说假话:“所以,我就只能赌你不会杀一个没有拿刀的人。”他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脚步却没有停下来:“如果你想在背后杀人,就请便吧。”
鬼鹰望着龙湉的背影,怔住了,恨恨地说:“算你有种,不过,有机会,我一定会杀了你!”
“我随时奉陪。”龙湉微微一笑:“请便。”
可是,风一吹,他差点打了个冷噤。
他的全身却也被冷汗湿透!手心都是汗,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