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姚渺渺曾?和他说过这样一段话,或许是因为当时她听完他说起与常菁菁相识、相知和相恋的历程时,太过感叹的?因。她说,她?本也有一个感情很深的男朋友,但那个人跟欢庆不同。那个人的好,全在明处,是大写的,人人都可以感知;而欢庆的好,是细小状微的,常人通常会忽略,但对于她来说,她却常常会有一种安之若素的感觉。所以,她喜欢欢庆带给她的这种感觉:让别人忽略,让自己沉醉。那时候,他没有太多的去理解和体会姚渺渺的这段话,现在想起,他觉得这个在他眼睛里的小女孩对情感的领悟和感知,与他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暗问自己,他对常菁菁的感情,会像姚渺渺一样吗?
他不相信上个世纪五十年代由文人编出来的、已?老掉了牙的《朝阳沟》里的故事会在今天再次发生,因为他不是拴宝,常菁菁也不是银环。这些年,人们的价值观念发生了·天覆地的变化。所以,他给常菁菁安排了一系列的事情,如新房的装修设计,家具的样式和颜色,地板的品质。他还想好了,结婚后的第一个冬天,他们俩带着相机驾车去郊外拍各种与“冰”有关的事物和人;第二年的春天,找个机会去乡下,拍农家贴门框上快要剥落的对联和门神。他本来是想,就这样一直下去,已?是他最想要的结果。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她还是走了,毅然决然地走了。
这以后,他们?也没有再提感情两个字,好像过去只是普通朋友,有时通电话还像刚认识的朋友。或许他们都在等待对方的解释与行动,请求理解与宽宥;并且在设想,重新见面之后,该组织怎样的自我辩护之辞??但这种等待,有一个微妙的度。在这个度之内,大家尚可以拥抱在一起相互抚慰,甚至小小地争执一番,然后热泪盈眶地重归于好,那种滋味,就像他喜欢的回锅肉,可以吃起来更香。但一旦过了那个度,像下游的河岸,越来越宽,手伸不过去了,就再也架不起任何形式的桥梁了。
或许他们之间,就会这样出乎意料地结束,那样真就成了无疾而终--但现在的他们,仅仅只是不再联络了而已。他忽然有些忧心忡忡起来,自己会不会与常菁菁的距离越来越远?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回到屋里,他快速地打开电脑,看到常菁菁在博客中写的发现“村下村”的文章,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让他想不到的是这篇博客一夜之间有几百条跟帖,有表示惊奇的,有想去看看的,有的称赞当年深挖洞的奇迹的??他想了想,用“老虎”的名字也写了一个帖子:
既然叫村,总得有个村的样子吧。我个人建议你们,把当年模拟演练时村民在防空洞里生活的场景修复一下,让其更真实,更有旅游价值??
写完,他看了一遍,把“我个人建议”几个字删除了。
常菁菁自从回村以后,给自己定了个规矩,无论再忙,只要是在九龙沟,每天早晨给爸爸煎中药,中午或者晚上要陪爸爸妈妈吃一顿饭。离家几年,是该在爸爸妈妈面前尽一下孝心了。这天早晨,她像往常一样,脸没洗,头没梳就钻在锅屋里,一边给爸爸煎药,一边帮妈妈做饭。蕾蕾十万火急地跑来告诉她,李小芬、马鸣他们和马联合的媳妇一伙打起来了。
蕾蕾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马联合带着一帮人也过去了。我刚问了一句你们要干什么,马联合就张牙舞爪地要动?头!吓得我出了一身汗。”
常菁菁感到非常震惊,一下子愣住了。砂锅里的药沸腾着,把盖顶掉了,她竟忘记了用布包着,伸出右手去拿,食指和中指被烫了一下,疼得她眼泪都快掉下来。妈从来没见过她如此失态,一边接过她手中的活,一边推她,嘴里嘟哝着:“快走快走,这点家务活你都干不了,还要在农村干大事!”
事情是由拆九龙松周边的院子引发的。马坡虽然同意由青年创业?会牵头成立新的旅游开发公司,并且把集体的林地转租给了新的公司。但是,他说九龙松是有人承包的,不好收回来。九龙松是九龙沟旅游的最主要景点,或者说是九龙沟旅游的引子,不收回九龙松,九龙沟的旅游开发没法进行。
后来,沈耀给马坡打了电话,马坡无奈同意了。可是,马联合的媳妇硬说?围墙花了一万多,让常菁菁他们先付这笔钱。依着李小芬和马鸣的意见,根本不要理马联合的媳妇,先把院子拆了。常菁菁没同意。她不想一开始就和马联合的媳妇顶牛或者动粗的,让村民觉得他们强夺。她劝李小芬多做些耐心细致的工作,同时评估一下马联合?围墙的实际花销,该补偿的还得补偿。没想到马联合的媳妇得寸进尺,又把补偿费提到了两万。这样,李小芬就和马联合的媳妇较上了劲。她对常菁菁说:“咱不能惯这种人。要是她开了个头,以后这个要钱那个要钱,咱哪来钱?你常菁菁要不让我做这个主,我就打道回府回北京!”没想到,她今天一大早,真的和马鸣带着一些人去拆九龙松的围墙,同马联合发生了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