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姐很忙
即使把标签全剪了,再扔到地摊上,也能一眼辨认出川久保玲。那是些少了一只袖子的大肥T恤衫,对襟永远对不齐的小褂,拖拉着线丝儿营造"未完成感"的黑裙子,或者是背上鼓起一坨穿上身必定酷似钟楼怪人的长风衣。更不要说心形图案和大大小小的圆点了。那是种风格偏执的幽默感,不是使劲搔你的腋窝让你咯咯大笑的,而是一个仍旧穿着戏服粘着假鼻子嘴巴却颓丧地向下耷拉的小丑,那些离经叛道的人,忧郁的人,对假正经和一丝不苟感到厌烦的人,大概都会被川久保玲吸引。她给他们洗礼,又让他们像对着一面黑色的镜子一样得不出任何判断。展示这些造型的最佳人选,当然还是川久保玲本人,她永远面无表情,留一百年不变童花头,坐在一堆圆滑世故的西方时尚名流旁边,不温不火甚至有点委屈,在闪着光的高跟鞋丛林中,她把牛仔裤挽得老高,穿一双斑驳破旧的白球鞋,因此她的腿显得有点短。
好多人都说,这个出道快四十年,从来没上过服装学院,却精通艺术和文学的日本女人,其实是个艺术家,只不过固执地把她的作品叫做"衣服",并坚持每年都在巴黎办两场秀。因此这些错位的艺术展总能传出稀奇古怪的逸闻,比如说1992年美国的一群时尚杂志编辑打算照着川久保玲的T台造型拍一组大片,可不论怎么拽拉,都没办法让模特穿出毫无章法的不规则造型,他们不得不紧急致电设计师本人;1995年,她的秋冬男装秀赶在奥斯威辛解放五十周年纪念日当天举行,那些衣服酷似纳粹军装,设计师本人自始至终以沉默回应质疑,她向来厌烦设计师名流化,从不宣讲灵感来源与私生活,认为衣服已经说明一切。报纸上说了,这简直就像上帝呢,自打那些圣言被写进书里,上帝就三缄其口了。最有名的还是1996年那个被叫做"复活节"的秀,灯光平白而刺眼,好像谁打碎了200瓦的灯泡,模特僵硬地走出,好像骆驼一样背着粗重的一坨坨肿包布料,肩膀和袖口布满疱疹一样的褶皱,没有音乐,只有相机咔嚓咔嚓响,偶尔爆发出一阵掌声,好像那些布料触动了某种人生隐秘,接着还是静默,突然有人小声嘟囔了一句"复活节!"
今年川久保玲特别忙,她给美国游泳队在SPEEDO上绘上荧光彩条,在耐克球鞋上加了一跟